“殿下!”
“殿下晕过去了!”
“快!快传郎中!”
驿馆的走廊上,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因为“肝”出了成果而亢奋不已的近百名官员,此刻全都乱成了一团。
赵德言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前,颤抖着伸出手,却又不敢去碰触李承乾的身体,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都别慌!”
他猛地回头,对着身后乱糟糟的人群发出一声咆哮,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张铁牛!去把全扬州最好的郎中给本官绑来!快!”
“钱三多!清出一条路!把殿下……把殿下先送回房里!”
他的大脑,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慌,反而变得异常清醒。
不能乱。
殿下倒下了,他们就是殿下在这里唯一的依靠。
他们若是乱了,就全完了!
几名手脚麻利的官员小心翼翼地,将已经昏迷不醒的李承乾抬了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一捧随时会化的雪。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自责、愧疚,以及一种……混杂着悲壮的崇敬。
他们懂了。
他们终于彻底懂了。
为什么殿下要给他们一个月这么紧迫的时间。
因为殿下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知道这项工程的艰难,知道会耗费何等的心神!
所以,他才亲自在楼上,点起那盏长明灯,为他们照亮前路,为他们承担了那最沉重,最耗费心血的一部分!
而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竟然还因为一点点小小的成果,就跑到殿
是他们!
是他们的出现,成了压垮殿下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我有罪啊!”
一名年轻的官员,突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痛哭失声。
“殿下为我等呕心沥血,我等……我等却还沾沾自喜!简直猪狗不如!”
“啪!”
张铁牛这个铁塔般的汉子,跑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反手又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俺也一样!”
他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是俺逼着大家伙儿通宵的!是俺害了殿下!俺该死!”
一时间,自责的哭声,响成了一片。
赵德言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
他搀扶着门框,跟着众人将李承乾送回房间,看着他被安放在胡椅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一股巨大的悲痛和悔恨,几乎将他吞噬。
都是我们的错。
是我们,太急功近利了。
是我们,辜负了殿下的深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桌案前,想要为李承乾倒一杯水。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铺满了整个桌案的,墨迹未干的绢帛。
“这是……”
他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房间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些东西。
他们不自觉地,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
这些,就是殿下奋战了一整夜的成果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当他们看清绢帛上的内容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歪歪扭扭的线条,毫无章法的墨点,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小孩子涂鸦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图案。
最中间那张最大的绢帛上,画着一个……一个圆滚滚的,长着两个大耳朵,一个长鼻子的……
猪头?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会?
殿下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一整夜,就……就画了这些东西?
这不可能!
所有人的信仰,在这一刻,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咳咳……”
赵德言忽然发出两声剧烈的咳嗽。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画着猪头的绢帛,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其他人茫然地看着他。
只见赵德言的眼神,从最初的迷茫,困惑,渐渐地,变成了一种恍然大悟的震撼。
再然后,变成了一种……勘破天机的狂热!
他懂了!
他又一次,懂了!
“你们……你们懂什么!”
赵德言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
“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你们怎能窥探圣贤万一!”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那张猪头图。
“你们以为,这画的是猪吗?”
“错!大错特错!”
“‘猪’者,‘朱’也!朱门酒肉臭的‘朱’!”
赵德言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这长鼻大耳,看似憨态,实则代表了什么?是贪婪!是无知!是那些盘踞在江南之地,只知吸食民脂民膏,对朝廷政令充耳不聞的……”
“世家门阀啊!”
轰!
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心中的迷雾!
原来如此!
这不是涂鸦!
这是殿下对江南世家最形象,最深刻的……讽刺和批判!
“那……那这些线条呢?”有人颤声问道。
“是舆图!是水文!是整个扬州,乃至江南的脉络!”
赵德言拿起另一张绢帛,双手都在发抖。
“你们看!这看似杂乱的线条,实则暗合了城中坊市的走向!这一笔,看似随意,却正好点在了漕运码头之所在!还有这里,这一团墨点,不正是城南那片人口最密集的贫民窟吗?”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