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走了。
带着那句足以让整个关陇集团浮想联翩的“孤知道了”,消失在了夜色里。
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
称心看着自家殿下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连大气都不敢喘。
完了。
李承乾的大脑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知道,当“孤知道了”这四个字传到长孙无忌的耳朵里,会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合作达成。
那意味着,他,李承乾,默许了关陇集团的“投资”,默认了自己“关陇代言人”的身份。
一场他压根就不想参与的夺嫡大战,就因为他一句敷衍的回答,正式拉开了帷幕。
他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被无数人的期望绑架着。
被推向那个他避之不及的,冰冷的,至高无上的位置。
不!
绝不!
李承乾猛地从胡椅上站了起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想个办法,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所有人都停下来!
让赵德言那群脑补怪熄火!
让长孙无忌那个老狐狸撤资!
怎么办?
直接跟他们摊牌,说自己其实是个废物,只想当咸鱼?
不行。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圣贤的自谦,是更深层次的考验。
那……跑路?
更不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跑到哪儿去?跑到天涯海角,他也是李世民的儿子,大唐的太子。
李承乾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必须有一个计划。
一个能让所有计划都强行中止的计划。
一个能让所有狂热都瞬间冷却的计划!
有了!
李承乾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决绝的光。
既然无法阻止战车前进,那就把驾驶员给干掉!
而他,就是那个倒霉的驾驶员!
只要他这个“核心”出了问题,所有围绕他展开的布局,自然会不攻自破!
什么问题,是最大的问题?
病!
一场突如其来的,严重的,甚至看起来会要命的,重病!
试想一下。
当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圣贤太子”,突然之间“积劳成疾”,“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那些指望他开创盛世的寒门,会怎么样?
群龙无首,必然陷入混乱和迷茫!
那个准备在他身上下重注的关陇集团,又会怎么样?
投资即将打水漂,必然会紧急止损,重新评估局势!
至于那张什么“万世之基图”?
主心骨都快没了,谁还有心思去画图?
完美!
这简直是釜底抽薪,一劳永逸的绝妙计划!
李承乾为自己的“智慧”,感到了由衷的赞叹。
当然,不能是假病。
必须是真的。
至少,看起来是真的。
他要“积劳成疾”。
那就得有“劳”的过程。
“称心!”
李承乾沉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下!”称心一个激灵,赶紧上前。
“去,把驿馆里所有的烛火,笔墨,还有空白的绢帛,全都给孤搬到这个房间里来!”
“啊?”称心一愣,“殿下,夜深了,您要这么多东西……”
“孤,要亲自绘制‘万世之基图’的草略。”
李承乾面无表情,说出了一句让他自己都想吐的话。
“孤,要为扬州的未来,点一盏长明灯。”
称心,呆住了。
他看着自家殿下那“坚毅”的眼神,和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气势。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崇敬,瞬间涌上了心头。
殿下……
他已经背负了这么多。
却还要亲自为这个城市,为这些刚刚追随他的官员,燃尽自己!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担当!
“是!奴婢……奴婢这就去!”
称心含着热泪,转身跑了出去。
他要去告诉楼下的所有人!
让他们看看,他们追随的,是怎样一位光风霁月的圣贤!
很快。
驿馆二楼的这个房间,灯火通明。
数十根蜡烛,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桌案上,铺满了雪白的绢帛和上好的笔墨。
李承乾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一句“任何人不得打扰”,便反锁了房门。
计划,正式开始!
他坐在桌案前,拿起毛笔。
第一步,熬夜。
把自己熬得面色憔悴,双眼赤红,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不,是殚精竭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