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屋里烦躁地踱步,脑子飞速转动。
辟谣?毫无意义。你越解释,别人越觉得你心虚。
抓人?治标不治本。你堵得住一张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那怎么办?
那就用更疯狂的流言,去粉碎这些无聊的诋毁!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那份从王家查抄出来的私盐账目上。
一个大胆到离谱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称心,传令,让赵德言过来!”
半个时辰后,赵德言脚步匆匆地赶到。
“殿下,您找我?”
“赵德言,孤问你,我们从王家抄了多少私盐?”李承乾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赵德言愣了一下,立刻躬身回答:“回殿下,共计八万三千余石。皆是粗劣的苦盐,正准备依律销毁。”
“销毁?”李承乾发出一声冷笑,“太浪费了。”
他盯着赵德言,一字一顿地说道。
“传孤的命令。”
“从明天起,在扬州城设立十个官盐发卖点。”
“将这八万石私盐,提纯去苦之后,以每斗十文钱的价格,向全城百姓发售!”
“什么?!”
赵德言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变了调。
“殿下,万万不可!如今朝廷官盐定价,是每斗八十文!您这十文一斗,这……这是要把盐价砸穿啊!此举会彻底扰乱盐市,国库也将蒙受无法估量的损失啊!”
“损失?”李承乾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得可怕,“孤要的,就是损失。”
“还有,”他补充道,“发卖的时候,在每个点都给孤立一块大牌子,用最大的字写上——”
“‘太子新政,还利于民。江都王氏,鱼肉百姓,私盐暴利,人神共愤。今查抄其不义之财,以十文之价售予尔等,以彰天道公允!’”
赵德言呆立在原地。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脑子里筑巢。
他看着眼前的太子,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原以为,自己连日奔走,已经摸清了殿下的雷霆手段。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连殿下的影子都没能抓住。
高!
实在是太高了!
这已经不是在治理盐政了,这简直是在施行神迹!
王家不是污蔑殿下贪婪敛财吗?殿下反手就将这泼天的财富,以一种近乎白送的方式,还给了天下百姓!
王家不是说殿下巧取豪夺吗?殿下就用这十文钱一斗的盐价,向所有人宣告,他要的,从来不是钱,而是公道!
王家不是想煽动民意,用舆论当武器吗?殿下这一招,是直接从王家手中,夺过了“民心”这面最锋利的大旗,然后牢牢地插在了自己的阵地上!
这一刻,赵德言才真正理解了太子殿下那句“凡事,以百姓为念”的真正分量。
这哪里是什么羚羊挂角的权谋之术?
这分明是一种源自内心最深处的,对苍生万民最博大的仁爱!
一种近乎于圣人般的慈悲!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自脚底直冲头顶。
“下官……下官……这就去办!”
赵德言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对着李承乾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地,随后猛地转身,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仿佛晚一秒,都是对这份圣人仁心的亵渎。
李承乾看着他那狂热到近乎癫狂的背影,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圣人?仁爱?
想多了。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既然你们让我不爽,那我就让你们的祖坟冒青烟。
用你们的钱,收买你们治下的百姓,再用这些百姓的唾沫星子,把你们淹死。
这感觉,应该挺不错的。
他现在只想让这些破事赶紧了结。
然后,他要去富春茶社,安安心心地吃上一笼热气腾腾的三丁包。
最好,再配上一碗鲜得掉眉毛的鱼汤面。
这日子,才算没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