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知道攻城战很惨烈。
但亲眼所见,才知道自己所预想的惨烈和实际相比相差甚远。
这已经不是惨烈能形容的了,这完全是绞肉机,人间炼狱!
胡兵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在一波被击退后,立刻又组织起新一波的猛攻。
城墙上每一处都在爆发着惨烈的白刃战,守军士兵们完全是在凭借着一口血气和不屈的意志在硬撑。
“骑兵,骑兵顶上!”
张崇山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只能依靠手势和亲兵的传令来调动部队填补缺口。
云中府内的骑兵原本都聚集在城门口,如果城门破了。
他们就会和冲进来的北胡骑兵正面作战,好在城门在被撞击了几次后,并没有被撞开。
此刻听到张崇山的命令,顿时留下一半骑兵在城门处,另一半则是下马朝着城墙冲去,协助守城。
有了骑兵的加入,暂时稳住了防线。
厮杀声在城墙的每一段爆发,所有人都杀得浑身浴血,筋疲力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北胡军中,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
正在疯狂攻城的北胡兵听到这号声,顿时如同潮水般褪去。
城头上,残存的守军看着退走的敌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
巨大的疲惫和伤痛瞬间席卷了每一个人。
不少人直接瘫倒在血泊和尸体之中,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站着的,也是拄着兵刃,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没有人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死寂。
李钰背靠墙壁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
他望向城外,只见北胡大军并未远遁,而是在火炮射程之外,开始重新整队。
随后这些胡人朝着两边而去,挖掘壕沟,树立栅栏,搭建起连绵的营帐!
一队队骑兵在外围巡弋,防止城中出击。
“他们……不退?”林溪扶着墙垛,声音中有着惊愕。
陆峥抹去脸上溅到的血点,眼神凝重,“他们在扎营。看这架势,是要将云中府团团围困。”
张崇山在亲兵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看着城外迅速成型的北胡连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鸣金收兵,却不远遁,反而就地扎营……这是想要困死我们。”
有副将道:“围三阙一,狗日的胡虏,也玩起这手攻心之策了。”
云中府北面紧邻着胡人控制的草原,是胡人大军的主力和那面狰狞的狼头大纛所在。
东西两侧,胡人的骑兵往来巡梭,营寨连绵,彻底切断了云中府与左右两翼友军城镇的联系。
唯有南面并无胡人营寨。
张崇山怕李钰不懂什么是围三阙一,解释道:“他们这是给我们留了一条‘生路’,告诉我们,向南跑,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如此一来,城中军心必然浮动,那些怕死的、心存侥幸的,就会想着从南门突围,一旦我们放弃坚城,在野外被他们的主力骑兵追上……”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这看似留有余地的包围,比四面铁桶般的合围更加歹毒。
李钰眺望着南面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荒野,心中凛然。
北胡军中,必有熟知兵法、深谙人心的高手。
张崇山已经催促朝廷的援军和粮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如果迟迟不来,守军看不到希望,有多少人还能坚守与城共存亡的信念?
胡人必定有游骑在南面巡弋,如果发现了援军,胡人骑兵出击,恐怕对援军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还可以掠夺朝廷支援来的粮草。
如果城中守军从南面逃走,他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云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