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2第二日。
皇帝便有了旨意,让顾左衡在家反思,不用去上朝了。
算是给傅劾的死谏一个交代。
皇帝的旨意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京城。
旨意虽只是让首辅顾佐衡居家反思。
但谁都明白,这等同于是软禁了。
一时间,京城的舆论风向骤变。
那些曾经将顾佐衡奉为道德楷模、清流圭臬的士子们,仿佛一夜之间受到了莫大的欺骗,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伪君子!十足的伪君子!”
“什么两袖清风,什么刚正不阿!原来背地里竟纵容亲族行此等龌龊勾当!”
“我辈真是瞎了眼,竟尊崇这等欺世盗名之辈多年!
其行径,比那些明码标价的贪官更令人不齿!”
茶楼酒肆,书院街巷,到处都充斥着对顾佐衡的口诛笔伐。
他过往所有的坚持与操守,在此刻都被解读为伪装。
他所有的政见与举措,都被重新审视,打上结党营私的烙印。
甚至有一群激进的太学生和落第举子,聚集在顺天府衙门外,群情汹涌。
高声呼喊着“要求严惩国贼”,“请斩顾佐衡以谢天下”,“满门抄斩”等极端口号。
这汹涌的民意,成了温党进一步攻击的利器。
御史言官们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弹劾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向通政司,飞往皇帝的御案。
除了最初的私茶案,各种或真或假、或捕风捉影的罪名被罗织出来。
侵占民田、收受下属贿赂,在老家修建逾制宅院。
甚至多年前某次科举取士不公的旧账也被翻了出来……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这还不够!
这一日,在顾佐衡府邸不远处的一条繁华街道上。
一名自称家乡田产被顾家侵占的老秀才,当众掏出早已写好的血书。
声嘶力竭地控诉顾家的“恶行”。
言称“告官无门,求告无路,唯有以死明志,求陛下和青天老爷们为我等小民主持公道!”
说罢,在无数围观者的惊呼声中,竟一头撞向了街边的石狮,当场气绝身亡!
此事瞬间轰传全城,将反对顾佐衡的浪潮推向了最高峰。
逼死百姓的罪名,比任何弹劾都更具杀伤力。
民怨沸腾,舆论彻底失控。
面对如此局面,纵是帝王,也再难保全。
为了平息众怒,稳定朝局,兴平帝虽知其中必有冤屈与构陷,却也无力回天。
原本让顾佐衡在家反思,是为了冷处理死谏的事。
没有想到温党的攻势如此猛烈。
不仅朝堂上让言官死谏,朝堂下还找人撞死。
让顾佐衡背上人命,这招真的太狠了。
数日后,心力交瘁的顾佐衡,为了不让天子为难。
上了一道恳请告老还乡的乞骸骨奏疏。
兴平帝长叹一声,准了顾左衡的请求。
言官们见状大喜,乘胜追击,又弹劾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外加三阁老沈知渊。
想要借着这个风口,将清流的官员彻底扳倒。
每日的朝会都是新一轮的弹劾。
兴平帝只能将所有被弹劾的清流官员禁足家中。
温党大获胜利,扬眉吐气。
数日后,顾佐衡离京,天空阴沉,飘着细密的冷雨。
没有同僚相送,没有士子挽留,只有寥寥几个忠心老仆和一辆简陋的马车。
曾经的朝廷首辅,就这样在漫天骂名和萧索雨丝中。
黯然离开了这座他经营、守护了半生的京城。
马车驶出城门,回首望那巍峨的城楼。
顾佐衡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车帘。
一路南下,这位首辅始终郁郁寡欢,病情日益沉重。
还未回到故乡,便在途中一家简陋的驿馆里,带着无尽的冤屈、愤懑与对朝局的失望,溘然长逝。
消息传回京城,有人唏嘘,有人暗中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