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五年,夏。
泉州港的码头上,海风带着一股咸腥味,吹得龙旗猎猎作响。
三艘被命名为“探索号”、“求知号”和“远方号”的蒸汽战舰,烟囱里冒着淡淡的白烟,如同三头即将远征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泊在港口。
陈航一身崭新的海军提督大氅,站在甲板上,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眼神却亮得像天上的星。
项川带着李青、王正等人,亲自来到码头送行。
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走到陈航面前,亲手将三个一模一样的紫檀木盒子交到他手里。
“这里面,是三台航海钟。”项川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散,“一台主用,两台备用。朕要你用它,把这颗球,给朕一寸一寸地量清楚。”
陈航郑重地接过盒子,像是接过了整个天下的分量。
“臣,遵旨!”
项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船上那些同样年轻而兴奋的面孔,有水手,有学者,还有几十名来自女学的翻译官。
“告诉他们,你们不只是去画地图的。”项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们是去开辟航线,建立商站,带回种子,也带回知识。朕要你们的眼睛,看到大新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更是要让世界,看到我大新是什么模样!”
“陛下放心!”陈航重重一抱拳,“臣等,必不辱命!若不将世界地图绘成,绝不返航!”
“朕等着你们。”项川后退一步,挥了挥手,“起航!”
“呜——”
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响彻云霄,巨大的明轮开始搅动海水,三艘战舰缓缓驶离港口,在无数百姓的欢呼声中,向着那片蔚蓝色的未知深处驶去。
李青站在项川身后,看着那越来越小的船影,抚着胡须感慨道:“陛下,自此之后,我大新朝的疆域,便再也不止于这片大陆了。”
“首辅,你说错了。”项川的目光依旧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
李青一愣:“臣愚钝。”
“疆域?”项川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朕要的,从来就不是疆域。朕要的,是规矩。”
回到京城,整个朝堂都沉浸在一种亢奋的情绪中。
远洋舰队的再次出征,像一针强心剂,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无比广阔的未来。
财政部尚书钱谦笑得合不拢嘴,捧着账本找到项川。
“陛下,这简直是无本万利啊!泉州港那边送来的消息,光是咱们卖给那些番商的玻璃镜,就换回来半个国库的黄金!等陈提督他们开辟了新商路,那钱……”
“钱爱卿,朕问你,国库的钱,是用来做什么的?”项川打断了他的话。
钱谦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是……是充盈国库,以备不时之需。”
“错了。”项川把他的账本合上,推了回去,“钱,只有花出去,让它转起来,变成路,变成船,变成工厂里冒烟的烟囱,变成孩子们手里的书本,那才叫钱。躺在国库里,跟一堆铜疙瘩有什么区别?”
钱谦被说得满头大汗,不敢再言。
这时,礼部尚书站了出来,躬身道:“陛下,此乃旷古未有之盛事!臣以为,当昭告天下,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以彰我朝天威!”
不少官员立刻附和起来。
“是啊陛下,当庆贺!”
“此等功绩,足以与三皇五帝比肩!”
项川看着。
“庆贺可以。但仗才刚开始打,就忙着开庆功宴,是不是太早了点?”
他站起身,踱到御阶前。
“朕准了。就在《新朝日报》上发一篇社论,告诉天下的百姓,我们的船,已经出发,去丈量这个世界了。至于大赦天下,”项川的眼神扫过众人,“朕的天下,要的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不是指望靠大赦活命的罪囚。此事,不必再议。”
朝堂上的热度,瞬间降了下来。
李青看着项川的背影,心里暗自点头。陛下这是在给这些已经有些飘飘然的脑袋,浇一盆冷水。
半年后,第一批跟随季风返航的船只,带回了惊人的财富和更重要的东西。
堆积如山的香料、数不清的金银,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动植物标本,以及十几份由不同航线上的分舰队绘制出的,精确到“分”的海岸线地图。
整个京城都为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