衩鹰愁涧,海风依旧。
李承乾这几日的心情,好得就差没哼出声来。
自从送走王德,他就把“罪己诏”的事,向孙伏伽、杜构等人摊了牌。
当然,他用的是那套“为大局牺牲小我”的光辉说辞。
孙伏伽与杜构,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愤怒与不解后,最终被太子殿下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伟大情操彻底折服。
孙伏伽更是老泪纵横地抓着他的手,声音都在抖。
“殿下之心,光风霁月!臣终于明白了,您这封罪己诏,看似认罪,实则是对陛下最深沉的忠诚,是对那些宵小之徒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您不是在退,您是在用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前进啊!”
李承乾听得眼皮狂跳,心里却乐开了花。
误会吧,尽情地误会吧!
等废黜的圣旨一到,你们就知道我到底是在前进,还是在光速躺平了。
他已经开始畅想自己被贬为庶人后的神仙日子。
没有堆积如山的奏折。
没有心力交瘁的监国。
更没有孙伏伽这种随时能把他架在火上烤的“脑补神人”。
他要去京郊买个山清水秀的大庄子,养几百个貌美如花的侍女,每天钓钓鱼,喝喝酒,晒晒太阳,研究一下大唐珍馐菜谱。
光是想想,嘴角就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几日,他连病都懒得装了,每天在营地里溜达,看什么都觉得眉清目秀。
工地上热火朝天的景象,在他看来,是最后的狂欢。
孙伏伽等人愁云惨淡的表情,在他看来,是分别前最后的留恋。
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自由的芬芳!
终于,在他日夜翘首的期盼中,远方驿道上扬起了滚滚烟尘。
“来了!京城来人了!”
眼尖的哨兵一声高喊。
李承乾一个激灵,浑身的血液都兴奋地涌动起来。
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拼命挤出一个悲痛又坦然的表情,准备迎接自己命运的“终极审判”。
孙伏伽和杜构等人也神情肃穆地围了过来,目光坚定,已然做好了陪太子殿下一起领罪的准备。
很快,一队风尘仆仆的禁军护卫着一名传旨太监,疾驰至营地。
为首的,正是去而复返的王德。
只是此刻的王德,脸上再无上次的悲戚,取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那神情里混杂着同情、敬佩,还有一丝怎么也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圣旨到——!太子李承乾接旨——!”
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了营地的宁静。
李承乾领着孙伏伽、杜构及一众将官,齐刷刷跪了下去。
来了!
终于来了!
李承乾的心脏猛烈地搏动着,他深深低下头,嘴角已经开始偷偷翘起。
他几乎已经听见了“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庶人”这九个字,如同天籁之音在耳边奏响。
传旨太监展开明黄色的圣旨,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太子承乾,天资聪颖,性行敦厚,仁孝纯深……”
嗯?
开头怎么是夸我的?
李承乾心里嘀咕一句,没事,先扬后抑,常规操作,朕懂。
“……此次监国江南,平匪患,兴农事,开海贸,利国利民,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李承乾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
这夸得是不是有点多了?铺垫也太长了点吧?
“……然朝有小人,以私心度君子之腹,妄加揣测,非议储君。太子为全君臣之义,为安社稷之心,不惜自污其名,上罪己之书。其心之诚,其情之坚,其行之高洁,堪为万世储君之表率,天下臣子之楷模!”
“噗……”
李承乾身后,杜构一个没忍住,发出了被呛到的怪声。
这惊天反转,直接把他给整不会了。
李承乾的脑子则是一片空白,仿佛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等……等等!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楷模?
我他妈都快把自己写成国贼了,你跟我说我是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