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李承乾在帅帐里枯坐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他终于从那种灵魂被抽空的麻木中回过神来时,外面已经传来了孙伏伽和杜构那兴奋到变调的嗓音。
“图纸!快拿图纸来!要最大的!”
“所有最好的工匠,立刻召集!就说太子殿下有万世之功要交予他们!”
“还有,派人去联络江南所有商会,就说‘金身灯塔’项目,正式开启!愿为殿下分忧,为大唐添彩者,皆可留名于塔基之上,与灯塔同辉,永世流传!”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让他们“悟”下去,他别说当咸鱼了,怕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他今天敢提建生祠,明天这帮人就能悟出他想修一条通往月亮的梯子!
一个激灵,李承乾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帐外。
“孙长史!杜将军!你们给孤站住!”
他一声大喝,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悲愤。
正围着一张巨大木板,对着一张空白图纸指手画脚的孙伏伽和杜构闻声回头,看见太子殿下“疾步”而来,脸上带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激动”神情,不由得心头一热。
看啊!殿下虽然将大事托付于我等,却依旧如此上心!亲自来督促进度了!
“殿下!”两人连忙躬身行礼,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芒,“臣等正准备为‘金身灯塔’绘制草图,定不负殿下所托!”
李承乾冲到两人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指着那张空白的图纸,几乎是咆哮着说道:“什么金身灯塔!孤要的不是灯塔!”
孙伏伽和杜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然。
哦,懂了。
这是殿下在提点我们,不要拘泥于“灯塔”这个名字。
孙伏伽上前一步,用一种“臣已经领悟”的语气,恭敬地说道:“殿下说的是!此非凡俗灯塔,此乃我大唐之圣火,四海之明灯!是为‘圣塔’!臣等用词肤浅了,请殿下降罪。”
“噗……”
李承乾感觉喉头一甜,差点喷出一口逆血。
圣塔?我圣你个大头鬼啊!
他一把抢过旁边工匠手里的炭笔,在图纸上疯狂地画了起来。他没什么绘画功底,只能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然后在这个小人旁边,用尽力气写下两个硕大无比的字。
“金身!”
他指着那两个字,又指了指那个丑得不忍直视的小人,对着孙伏伽和杜构,一字一顿地强调:“孤说的,是这个!是给孤,李承乾,塑一个纯金的、巨大的、能闪瞎人眼的身像!不是什么塔!你们懂不懂?”
为了让他们彻底明白自己的“昏聩”和“自大”,他甚至挺起胸膛,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嚣张跋扈的表情。
然而,他这番言行,落在了孙伏伽和杜构的眼中,却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杜构是个粗人,他看着图上那个潦草的小人,又看看太子殿下指着自己的鼻子,皱眉思索。
而孙伏伽,这位“脑补”界的一代宗师,在短暂的沉默后,眼神骤然亮起,仿佛拨开了重重迷雾,窥见了天机!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感叹:“妙啊!殿下,妙绝天下啊!”
李承乾的表情僵住了,手里的炭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