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等无量的胸襟!
昨夜那几个告状的渔民,此刻更是哭得涕泪横流,扯着嗓子带头高喊:“我等愿为殿下效死!愿献出所有田地家产,助殿下完成千秋大业!”
“我等愿为殿下效死!”
数万人的呐喊汇成一股毁天灭地的洪流,直冲云霄,震得李承乾耳膜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他呆呆地站着,像是被一道天雷从头劈到脚,劈得外焦里嫩。
他看着眼前这狂热到近乎癫狂的景象。
看着李泰那张写满了“皇兄你看我干得漂亮吧快夸我”的脸。
看着孙伏伽和杜构那“殿下您真乃神人也”的狂热崇拜眼神。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
这次是真完了。
彻底完了。
他亲手点燃,准备用来炸毁项目的炸药包,被李泰这个天才“拆弹专家”,硬生生改造成了一朵献给他的、史上最绚烂的烟花。
他掀了桌子,说这牌我不打了。
结果李泰不仅把桌子扶正了,还给他换上了一桌镶金带玉的满汉全席,然后笑眯眯地对他说:皇兄,请上座。
他最后的退路,被堵死了。
不,是被他自己,亲手给堵死了!
现在,民心沸腾!资金管够!贪官授首!
天时!地利!人和!
他妈的全都占齐了!
他要是再敢说一个“不”字,再敢提一句“暂停”,根本不用等李世民的圣旨,眼前这几万激动的百姓,能当场用口水把他淹死。
“皇兄!”
李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发自肺腑的激动与恭敬。
“如今万事俱备,万民同心!只待您亲临东海之滨,为这千秋大业,奠下第一块基石!”
他再次后退一步,单膝跪地,声震四野。
“请殿下亲临东海!主持大典!”
孙伏伽和杜构,毫不犹豫地跟着跪了下去。
“请殿下亲临东海!主持大典!”
李泰身后,所有将士,甲胄铿锵,齐刷刷单膝跪地。
“请殿下亲临东海!主持大典!”
山谷里,数万百姓,黑压压地跪倒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最虔诚的期盼与狂热。
“请殿下亲临东海!主持大典!”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汇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钢铁洪流,将李承乾彻底吞没,淹没。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被整个世界高高举起,架在柴火堆上的祭品。
他看着那一张张狂热而真诚的脸,看着那一道道期盼而崇敬的目光,忽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荒谬,那么的可笑。
我只想当一条咸鱼。
为什么就这么难?
为什么我每一次想要摆烂的努力,最终都会变成一次更辉煌的成功?
李承乾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行清泪,似乎就要从眼角滑落。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了。
这奠基大典,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脸上已是古井无波,仿佛刚才的绝望与崩溃从未存在。
他用一种空洞到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轻轻开口。
“备……车驾吧。”
“遵命!”
李泰的声音里,是胜利的狂喜!
这一刻,他坚信,自己终于跟上了皇兄的步伐,窥见了皇兄那深不可测的“大道”真谛。
李承乾,在万众的欢呼声中,转过身。
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营帐。
那背影,在百姓眼中,是承载了万民希望的伟岸与厚重。
在李泰眼中,是掌控全局,即将开启新时代的从容与淡然。
只有紧跟在身后的称心看到。
太子殿下转过身的那一刻,眼角有晶莹的液体,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风里。
那一天,通往东海之滨的道路,被百姓们自发地用清水洒扫,铺上了新割的茅草。
李承乾坐在华丽无匹的马车里。
听着窗外连绵不绝,直冲云霄的欢呼与颂扬,面无表情。
他感觉自己不是去参加什么奠基大典。
他是去参加自己咸鱼生涯的追悼会。
他,李承乾,大唐太子,一个伟大的咸鱼主义者。
终究,还是被他那个“聪明绝顶”的弟弟,和一群“可爱淳朴”的百姓,亲手抬上了名为“千古圣君”的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