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李承乾,一个胸无大志,只想混吃等死的穿越者,被一群脑补能力冲破天际的土著,死死地架在了名为“圣贤”的烤炉上。
现在,炉火已燃。
就差他这个祭品,亲手为这千秋大业,奠下第一块基石。
他感觉自己不是去奠基。
是去上坟。
给自己未曾开始,却已然结束的咸鱼生涯,上最后一炷香。
马车行至东海之滨。
一片开阔的滩涂之上,一座高大的祭台早已搭建完毕。
祭台之下,人头攒动,旌旗招展。
鹰愁涧的将士们披坚执锐,肃立如林,将祭台与狂热的百姓隔开。
李泰一身崭新的亲王朝服,头戴金冠,腰悬玉佩,精神抖擞地候在车驾旁。
那张俊朗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既有大功告成的兴奋,又有对兄长发自肺腑的崇拜。
看到李承乾下车,李泰立刻上前,亲自为他整理略有褶皱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力量。
“皇兄,吉时将至。”
李承乾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那座高耸的祭台,又望向远处波涛起伏的东海。
海风腥咸,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脑中疯长。
现在从这里冲下去,一头扎进海里,假装失足被浪卷走,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有多高?
项目肯定就此告吹,他也能就此“失踪”,找个小渔村隐姓埋名,过上捕鱼晒网的逍遥日子。
这念头刚一冒出,便几乎要支配他的身体。
就在他脚尖微动,准备付诸行动的刹那,身后的孙伏伽和杜构,竟似早已洞悉,一左一右,将他“搀扶”住了。
“殿下,海边风大,您龙体初愈,当心着凉。”孙伏伽的声音满是关切。
“是啊殿下,万民翘首,就等您了。”杜构的语气更是充满了期待。
两人看似搀扶,手臂却如铁钳,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李承乾:“……”
他胸口一窒,终究是放弃了跳海这荒唐的念头。
算了。
死不了。
那就摆烂吧。
他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登上祭台。
每登上一级台阶,百姓的欢呼就高涨一分。
当他最终站定在祭台中央时,数万人的呐喊汇成一股恐怖的声浪,似乎要将天上的云层都彻底掀开。
李泰亲自将一份早已拟好的祝文,用金漆托盘呈了上来。
那篇祝文辞藻华丽,文采飞扬,据说出自扬州第一大儒之手,李泰又亲自润色三遍,每一个字都闪烁着智慧与仁德的光芒。
“皇兄,请。”
李承乾看都未看一眼。
他只是淡淡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激动到涨红的脸,扫过那些充满了崇拜与期盼的眼神。
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什么演讲?
什么祝文?
不存在的。
他清了清嗓子,整个世界瞬间死寂。
数万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圣贤的教诲,等待着那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宏伟篇章。
李承乾沉默了片刻。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抬起手,指向那片规划中的港口工地,吐出了两个字。
“开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贯穿全场。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走下祭台。
整个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没了?
就这?
那洋洋洒洒数千字的祝文呢?那振奋人心的宏伟蓝图呢?那君临天下的王者宣言呢?
李泰手捧祝文,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孙伏伽和杜构张大了嘴,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台下的百姓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狂热,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困惑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