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外面好多工匠跪在营帐外,说要给您磕头,感谢您的再造之恩……”
李承乾听得头皮发麻。
五里地?那炉子一点起来,黑烟滚滚,火星四溅,我这还能睡得着觉吗?
再造之恩?我就是吼了两嗓子,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再生父母了?
他痛苦地捂住了脸。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江南搞工程,而是在点燃一个巨大的火药桶。现在火药已经点燃,引线“嗤嗤”地烧着,而他自己,就坐在这火药桶上。
“称心。”
“奴在。”
“你说……本宫要是现在装病,说水土不服,一病不起,他们能不能放我回长安?”
称心眨了眨眼,一脸认真:“殿下,奴觉得他们会把您的病榻抬到工地上,让几万民夫对着您三跪九叩,为您祈福。然后更加拼命地干活,说要早日修好‘承乾渠’,用这天大的功德,为您冲喜。”
李承乾眼前一黑。
……
吴郡,顾氏府邸。
书房里的气氛,比数九寒冬还要冰冷。
顾雍听着下人一条条的回报,脸色铁青。他手中的那串紫檀佛珠,被他捻得飞快,发出“哒哒”的轻响。
“建窑烧灰,开炉炼铁,扶持商贾,自开粮道……”
顾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李承乾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这不是权谋,这不是争斗,这是在掀桌子,这是在刨他们江南士族的根!
数百年来,他们依靠对物资、人才、渠道的垄断,才建立起这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可现在,李承乾正用一种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在他们的王国中央,建立起一座属于朝廷的城池。
一旦让他的石灰窑、炼铁厂、新粮道运转起来,朝廷的力量就会像藤蔓一样,扎根在江南的土地上,疯狂生长,最终将他们这些参天大樹,活活绞杀。
“家主,现在怎么办?扬州那边已经彻底失控了!好几个之前跟我们交好的小家族,都偷偷派人去接触杜构了!”一名管事焦急地说道。
“怎么办?”顾雍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迸射,“他想另起炉灶?那我就让他连火都生不起来!”
他豁然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几封密信。
“告诉朱家,不用再守着粮行了。派人出去,把那些给太子送粮的小商户,给我一个个‘请’回来!告诉他们,江南的米,只能姓朱!”
“传信给陆家,他们不是掌管漕运吗?让几个码头的脚夫,‘不小心’闹几场事,把那些新来的工匠,给我打残几个!”
“还有,告诉吴县县令,就说鹰愁涧那边盗匪横行,让他派兵去‘清剿’。记住,动静要大,死几个人,也很正常!”
顾雍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他不是要收买人心吗?那我就让他看看,在江南这片土地上,人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不是要当救世主吗?我就把那些信他的人,一个个拖进地狱!”
“我倒要看看,当那些泥腿子的血,溅到他脸上的时候,他这位太子殿下,还坐不坐得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