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挤!别挤!让我过去!我要报名!”
人群像是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高台旁的登记处。原先门可罗雀的招工点,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之前因为谣言而退缩、逃跑的民夫,此刻一个个捶胸顿足,悔得肠子都青了,拼了命地想往里挤。
李承乾站在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吼,发泄一下情绪而已。
他哪知道杜构这个憨憨,执行力这么强?不仅不打折扣,还搞得这么声势浩大?
“殿下,您看。”孙伏伽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敬佩,“您这一招‘釜底抽薪’,简直是神来之笔。什么龙脉鬼神,什么天灾人祸,在绝对的利益和保障面前,不堪一击!如今,我们非但不用担心招不到人,恐怕还要担心人太多了,得挑着选了!”
张柬之也走上前来,这位不苟言笑的技术官僚,此刻也难掩激动:“殿下,不仅如此。按照您的第二步指示,我们将此渠命名为‘承乾渠’,并广而告之,此渠是为江南百姓而修,是利在千秋的自家事。效果……出奇的好!”
“如今扬州城里,茶馆酒肆,街头巷尾,都在传颂您的仁德。百姓们都说,太子殿下是把他们当人看,是真心为他们谋福祉。谁要是敢说‘承乾渠’半句不是,都不用官府出面,周围的百姓就能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李承乾的嘴角抽了抽。
我谢谢你们啊。
他已经能想象到,“承乾渠”这个名字,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贴在他的身上。这工程要是成了,他李承乾就是千古明君的苗子;要是失败了……他就是那个劳民伤财、贻笑大方的废太子。
他这条咸鱼,算是彻底被绑在了这条渠上,想翻身都难。
“殿下。”杜构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计谋得逞的兴奋,“您那第三招‘敲山震虎’,也起作用了。今天下午,已经有七八个周边县城的县丞、主簿,悄悄派人来投诚,表示愿意全力配合工程,为我们提供石料木材。他们说,想跟着殿下喝口汤……”
李承乾已经麻木了。
他看着眼前这三张因为过度解读而兴奋不已的脸,再看看远处那片狂热的人群,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计划通?
不,是计划通通给我打乱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回来了,而是跳进了一个自己亲手挖的,更深更大的坑里。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知道了。办得不错。后续之事,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他再也不想看这片让他心烦意乱的热闹景象,转身就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看着太子殿下那略显萧索,却又无比沉稳的背影,孙伏伽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的敬佩又加深了几分。
“看到了吗?”孙伏伽感慨道,“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搅动风云,扭转乾坤,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在我们看来是天大的功劳,在他眼里,却不值一提。”
杜构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殿下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才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等气度,我等拍马也赶不上。”
赵德言则看得更“深”:“我猜,殿下此刻心中,想的定然是江南士族的下一步动作了。此计一出,无异于釜底抽薪,江南士族绝不会善罢甘休。殿下这是在为我们敲响警钟,切不可因一时之胜而骄傲自满啊。”
三人一番脑补,顿觉肩上担子更重,使命感爆棚,立刻转身投入到了更加紧张的工作中去。
而此刻,已经回到营帐的李承乾,正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自己的脑袋。
“称心。”
“奴在。”
“你说……本宫现在要是表演一个当场吐血,然后昏迷不醒,他们会信吗?”
称心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奴觉得,他们会认为您是殚精竭虑,为国为民,以至心血耗损。然后会请全扬州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日夜守护,绝不让您离开半步。”
李承乾:“……”
他感觉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