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最终还是掉头了。
李承乾坐在车里,生无可恋地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扬州城轮廓,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辆马车,明明想一路向北,奔向自由,却总是在关键时刻被一个叫杜构的胖子给强行掉头,开回原点。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杜构,会不会是父皇派来专门克他的?
“殿下,您别太忧心了。”称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温茶,“杜司阶也是为了公务。”
李承乾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忧心?我不是忧心,我是绝望。
他现在就像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厨子,所有人都以为他能烹饪出一道绝世美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连火都不会生。现在倒好,不仅火生起来了,。
回到鹰愁涧的临时营地时,天色已经擦黑。
整个营地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气氛与他离开时那种人心惶惶的状态截然不同,反而透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亢奋。
孙伏伽和杜构,连同赵德言、张柬之等人,早已在营帐外等候。见到李承乾的马车,这群人跟打了鸡血一样迎了上来,个个双眼放光,脸上写满了崇拜与激动。
“殿下!您回来了!”孙伏伽一马当先,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杜构跟在后面,激动地搓着手:“殿下,您的妙计,真乃神来之笔!绝了!”
李承乾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下了马车,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情况如何了?”
“殿下,您来看!”
孙伏伽不由分说,拉着李承乾就往营地中央的空地走去。那里临时搭建了一个高台,高台前面,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一眼望不到头。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但此刻,他们的脸上却都挂着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高台上,一名扬州都督府的书记官,正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太子殿下有令!凡参与鹰愁涧引水工程者,工钱,在原有基础上,再加三成!”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股热浪,几乎要将高台掀翻。
“加三成?真的假的?我没听错吧?”
“一天三十文,加三成,那不是快四十文了?比在码头扛大包还多!”
书记官清了清嗓子,继续吼道:“殿下有令!工程期间,所有民夫,每日伙食,必定见荤腥!顿顿管饱!”
如果说刚才只是热浪,现在就是火山喷发了。
“天爷啊!还管饭?还顿顿有肉?”一个瘦得像麻杆的汉子,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书记官没有停,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
“太子殿下金口玉言!为免诸位后顾之忧,特设抚恤之策!凡在工地上,因工伤病、意外身故者,由官府一次性向其家属,发放十年工钱!整整十年!”
“轰!”
人群彻底疯了。
死寂。先是长达数息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砸蒙了。十年工钱,那得是多少钱?一千多贯?足够一家老小一辈子吃穿不愁,甚至还能买上几亩薄田了!
这份抚恤,给的不是钱,是命!是一条命的保障!
“我干!”一个声音突然划破寂静,带着哭腔,“我报名!算我一个!”
“我也干!太子殿下是活菩萨啊!给太子爷卖命,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