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称心看着僵在楼梯口的李承乾,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太子殿下的脸色,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苍白。那不是病态,而是一种元神被瞬间抽离的空洞。他的身子微微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楼梯上栽下去。
完了!
称心脑中警铃大作。
殿下的布局,算到了士族的阴谋,算到了人心的向背,甚至连考卷泄露这种细枝末节都防得滴水不漏。
唯独,没算到陛下的“父爱”,会来得如此迅猛,如此不讲道理!
提前十天!
这已经不是来观摩,这是突击检查!是战场上的奇袭!
陛下这一手,看似是关心,实则是最狠辣的考验!他就是要看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自己的儿子,这位大唐储君,面对最严苛的监察御史,会是何等模样!
是惊慌失措,还是从容不迫?
称心瞬间明白了李承乾此刻的“苍白”所谓何来。
这不是慌乱。
这是愤怒!
是一种宏伟蓝图被粗暴打断的,源于顶层设计者的滔天怒火!
想象一下,一位绝世画师,正要为他即将完成的传世画作点上最关键的龙睛。突然,一群不懂艺术的莽夫闯了进来,指着他未干的墨迹大喊:“快!画完了没有?拿来我们瞧瞧!”
这是何等的羞辱!
称心的眼中,燃起了与主同戚的怒火。
而此刻,这场“愤怒风暴”的中心,李承乾的内心独白是:
“创死我算了。”
他真的想两眼一闭,就这么从楼梯上滚下去。摔个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到时候,别说太子之位,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端屎端尿。那样的咸鱼人生,才是真正的,一步到位。
马周!
那个能把死人从棺材里喷活,再把他喷得自己爬回去躺好的大唐第一喷子!
他来了,他带着一百多个移动摄像头和弹幕发射器来了。
自己这边呢?戏台子刚搭好,演员还在广场上考试,剧本还在脑子里,观众就已经冲到后台来了。
这演个屁啊!
“殿下,我们……要不要先去迎接?”赵德言也赶了过来,脸色比李承乾好不到哪里去,声音都带着颤。
迎接?
李承乾真想给他一个大逼兜。现在去迎接,不就是把脸凑上去让马周打吗?他能想象到马周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用X光一样的眼神把自己从头到脚扫一遍,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太子殿下仪态不整,有失国体,臣,当秉笔记之。”
不行!不能去!
咸鱼的本能告诉他,遇到危险,第一反应是装死。
“不见。”李承乾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身就想往自己房间走,“就说孤……偶感风寒,不便见客。”
拖!就硬拖!
拖到考试结束,拖到卷子改完,拖到新官上任,拖到扬州城歌舞升平!只要拖到那个时候,他就有底气了。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称心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殿下……来不及了。”
“马御史……已经到府衙门口了。”
李承乾的脚步,定格在半空中。
他缓缓回头,看向称心。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宣告他死刑的刽子手。
“你说什么?”
“马御史的车驾,并未在城门停留,直接由禁军开道,来了……府衙。”
轰!
李承乾感觉自己天灵盖都被人掀了。
这个马周,不按套路出牌!
按照官场规矩,他这种级别的京官抵达地方,地方官应该出城三十里相迎,然后接风洗尘,安排馆驿住下。第二天,再正式开始“工作”。
可他倒好,直接A脸了!
连一点点缓冲和准备的时间都不给!
李承乾的求生之路,被彻底堵死。
雅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德言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官服。他能想象,此刻府衙大门外,是何等山雨欲来的景象。
怎么办?
太子殿下要怎么办?
是闭门不见,坐实“心虚”之名?还是硬着头皮出去,迎接那必然到来的狂风暴雨?
就在赵德言和称心急得快要原地飞升时,李承乾,反而不“晃”了。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咸鱼?装死?
他猛地抬头,视线穿过窗户,死死盯住了楼下那片人声鼎沸的考场。
那些小吏,那些商贾,那些被他从泥地里亲手刨出来的“实干家”,正在为了他画下的大饼,为了一个看不见的未来,绞尽脑汁,奋笔疾书!
他可以跑,可以躺平,可以滚回长安继续当他的废物太子。
那他们呢?
这些刚刚被他点燃希望之火的人,会不会立刻被马周这盆冰水浇个透心凉,然后被旧势力反扑,碾得粉身碎骨?
他李承乾的咸鱼人生,凭什么要用别人的身家性命来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