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被强行“请”出东宫,来到长安城北的工地时,整个人都是麻的。
震天的号子声。
夯土的闷响沉重地捶打着胸口。
车轮碾过土地的摩擦声,尖锐刺耳。
这一切噪音,混杂着漫天飞扬的尘土和上万劳工的汗臭,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巨网,将他牢牢罩住。
他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滚回清凉的丽正殿躺着。
哪怕让他抄一百遍《道德经》,也比在这吃灰强。
他之所以被李世民从龙床上拎出来,美其名曰“亲临一线,鼓舞士气”,实则是让他来解决一个天大的麻烦。
说曹操,曹操到。
麻烦自己找上了门。
工部尚书阎立德,这位大唐最顶尖的工程学大家,此刻顶着一头灰,满面愁容地跑了过来,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几块土样。
“殿下,您来看。”
阎立德的声音透着一股压不住的疲惫与为难。
“按照殿下所言‘三合土’之法,臣等以石灰、黏土、细沙相混,反复捶打夯实,路基倒是前所未有的坚固,可这路面……”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语气艰涩无比。
“您说的那句‘晴天不起尘,雨天不存水’,实在是……难于登天!”
阎立德指着一块样品,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此物遇水就软,干后虽硬,可车马一过,尘土依旧飞扬。”
“若要真做到殿下那般要求,所需石灰与人力,将是一个无法估量的数字,恐怕……不等路修到洛阳,国库就先被搬空了。”
李承乾的内心深处,瞬间炸开了一朵狂喜的烟花。
来了!
机会,终于来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就知道,自己随口胡诌的二十一世纪基建标准,在这大唐的技术条件下,纯属天方夜谭。
现在,只要他再加一把火,提出一个更离谱、更不可能实现的要求,这个劳民伤财的破工程,就能顺理成章地胎死腹中!
“阎尚书辛苦。”
李承乾先是客套一句,随即负手而立,端出高人姿态,在工地上踱起步来。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在洞察天地间的奥秘。
阎立德和周围的工部官员全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远处的李世民和房玄龄等人,也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李承乾酝酿了半天情绪,这才缓缓开口,声线被他刻意压得低沉,营造出一种他自己都想笑的、仿佛来自天外的玄妙。
“寻常土石,皆为凡物,自然难当万世之大任。”
“想要筑就千古不移之基,需得天赐‘神物’方可。”
“神物?”阎立德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然也。”
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一抹他自认为堪比三流神棍的弧度。
“孤曾于梦中,得仙人指点。世间有一种奇石,色青灰,常见于山阴湿冷之处。取此石,配以特定比例之黏土,一同置于烈火窑中。”
“以风箱持续鼓风,煅烧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直至其彻底熔融为一体。”
他讲得煞有介事,听得工部一众老匠人面面相觑,满眼都是迷茫。
这流程……怎么跟终南山那些道士炼丹的方子一个路数?
李承乾无视他们的表情,继续抛出足以压垮整个工程的“自毁”计划。
“煅烧之后,将其冷却,再以水力大杵,将其碾为世间最细之粉末。”
“此粉,孤称之为——‘神仙土’。”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魔力。
“此土遇水,非但不会松软,反而会自行凝结,半日之内,便可坚如磐石!”
“用此物铺路,莫说车马,便是千军万马日夜奔袭,百年之后,亦不会损毁分毫!”
他说完,自己都快信了。
这不就是原始水泥的制造流程吗?虽然细节瞎编,但大方向八九不离十。
可在眼下的大唐,这听起来简直就是疯话。
高温煅烧到熔融?精确稳定的配比?水力大杵磨成微尘?这里面任何一个环节,都是无法逾越的技术天堑。
果然,阎立德听完,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嘴巴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殿下……这……这恐怕是方士炼丹的虚妄之言,非、非我等工程之法啊。”
几个老匠人也在
“把石头烧化了再磨成粉?听都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