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为他披上一件外衣,柔声问道:“那是在做什么?”
李世民的视线越过宫墙,投向了那片被墨色浸染的夜空,以及夜空中的星辰。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梦呓般的悠远。
“他是在为自己,建一座全新的天下。”
“一座……朕看不懂,但却异常坚固的天下。”
……
与此同时,丽正殿内。
李承乾盘着腿,美滋滋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
他在数钱。
“一贯,两贯,三贯……”
这是他从拍卖会总收入里,给自己“截留”的百分之一佣金。
足足一百三十多贯!
发财了!
血赚!
他的脑海里,已经堆满了滋滋冒油的烤全羊、冰镇过的西域葡萄美酒,还有一整屋子新奇好玩的玩意儿。
虽然没能成功被废,但挣到了钱,也算不亏。
人生嘛,总得有点盼头。
他正盘算着,是先去换一张能陷进去的超大号躺椅,还是去西市买几只会学胡姬跳舞的西域鹦鹉。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整张脸因为狂喜而涨得通红。
“殿下!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何喜之有?”
李承乾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将一枚枚铜钱码成漂亮的宝塔状。
“陛下下旨了!”
内侍的声音激动到变了调,尖锐得像要划破空气。
“陛下今日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盛赞殿下您‘深谋远虑,为国分忧’!”
“陛下说,您开创的拍卖会,乃是前无古人,利国利民之旷世奇举!”
“陛下……陛下已经下旨,在内务府下,成立一个‘官营拍卖行’,以后就由您……由您全权督办!每年为国库创收!”
哐当——
李承乾手中的一串铜钱,应声而断。
铜钱叮叮当当滚落满地,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名内侍,嘴巴无声地张开,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你说什么?”
“陛下还说了!”
内侍完全没察觉到太子的异样,依旧激动得手舞足蹈。
“说殿下您既然有如此经世济民之才,东宫如今的用度,确实是委屈您了。”
“特旨!将您每年的份例,增加一倍!”
“还说……还说让您好好干,不要辜负了他和‘周公’的期望!”
完了。
李承乾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反复回响,震得他头晕目眩。
他想当个贪财好色,不学无术的废太子。
结果,现在成了主管国家新增财政的“财神爷”?
他只想搞点零花钱,换个躺椅,买只鹦鹉。
结果,父皇直接给他发了双倍“工资”,还附带了一个永无止境、必须完成的KPI?
他低下头,看着满地的铜钱。
那黄澄澄的光芒,此刻是如此的刺眼,如此的灼热。
这哪里是钱啊!
这分明是一副用黄金打造的,沉重无比的枷锁!
他亲手锻造了这副枷锁的雏形。
现在,他的父皇,亲手为他戴上。
并且,用皇权,彻底锁死!
李承乾欲哭无泪。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他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望着头顶华美的藻井,眼神空洞,一片死寂。
一股寒意,比冰冷的地板更刺骨,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将他彻底淹没。
这该死的咸鱼人生,怎么就离我越来越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