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十日,《大唐时报》的日销量,就突破了五千份,并且还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增长。
而那些关于“皇家贡酒”的恶毒谣言,在这股信息洪流的冲击下,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谁还关心那点捕风捉影的屁事?大家更关心霍去病什么时候能封狼居胥!
五姓七望,清河崔氏的府邸内。
几名世家大族的代表,脸色铁青。
“这个李承乾,好毒的阳谋!”太原王氏的家主,将一份《大唐时报》狠狠摔在地上,“他这是在挖我们世家的根啊!”
千百年来,他们靠着垄断知识,掌控舆论,才维持着超然的地位。可现在,一份三文钱的报纸,就将他们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壁垒,冲得七零八落。
朝廷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直接地传递到了每一个百姓的耳中。民心向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向李唐皇室。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名博陵崔氏的族老,眼神阴鸷,“再让他这么搞下去,这天下,就真的只是他李家的天下了!我们必须反击!”
“如何反击?我们的谣言,在《大唐时报》面前,如同儿戏。”
“不能攻击他的‘术’,要攻击他的‘道’!”那位崔氏族老冷冷一笑,“他不是喜欢搞这些商贾贱业,奇技淫巧吗?那我们就从‘名’上,让他身败名裂!”
“御史台,还有我们的人。是时候,让他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好好地‘规劝’一下我们这位‘不务正业’的太子殿下了!”
……
三日后,大明宫,朝会。
气氛庄严肃穆,百官列队。
李世民刚刚处理完几件政务,心情颇为舒畅。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青袍的御史,手持笏板,猛然出列。
“臣,御史中丞王珪,有本启奏!”
王珪,乃是太原王氏的远亲,更是天下闻名的儒学大家,以刚正不阿,敢于直谏著称。他曾是李建成的旧臣,李世民敬其风骨,依旧委以重任。
李世民眼皮一跳,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听王珪声若洪钟,响彻大殿:“臣,弹劾太子李承乾!”
满朝文武,瞬间哗然。
“臣弹劾太子,不敬经典,沉溺商贾之术,败坏皇家风气,其一!身为储君,不思研习治国安邦之大道,却终日与工匠优伶为伍,设计躺椅,编撰杂报,不务正业,其二!以权谋私,设立‘官酿局’,垄断酒业,与民争利,失德失行,其三!”
“太子如此行径,轻则有亏储君之德,重则动摇国本!恳请陛下,严惩太子,禁其足于东宫,令其闭门思过,日夜诵读经史,以正其心,以固国本!”
一番话,字字诛心,句句都打在儒家礼法的要害上。
这些罪名,从另一个角度看,全都是事实。李承乾确实懒,确实爱钱,确实不务正业。但在王珪口中,这些都成了动摇国本的滔天大罪。
朝堂之上,支持世家的官员纷纷出列附议。
“王大人所言极是!太子殿下之行,实乃我朝之隐忧!”
“请陛下圣断,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脸色大变,想要出言反驳,却发现无从下口。他们总不能说,太子虽然懒,但他能赚钱吧?这在注重“义利之辨”的朝堂上,根本站不住脚。
李世民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是世家门阀的一次总攻。他们不敢攻击《大唐时报》,不敢攻击“官酿局”,因为那是皇帝首肯的国策。于是,他们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承乾。
“传李承乾上殿!”李世民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很快,被从东宫的床上拖起来的李承乾,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进了大殿。他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看到满朝文武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只是懒洋洋地对着龙椅拱了拱手。
“父皇,叫儿臣来干嘛?天塌下来了?”
王珪看到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太子殿下!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轻慢!”
李承乾这才注意到这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他挠了挠头,问道:“哦,王中丞啊,您老今儿火气这么大?吃了几个炮仗?”
“你!”王珪气得浑身发抖。
李世民压下心中的怒火,将王珪的弹劾内容复述了一遍,最后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李承乾,王珪弹劾你的桩桩件件,你可认罪?”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看似还没睡醒的太子身上。
这是一场无可回避的政治风暴。
李承乾听完,非但没有半分惊慌,反而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那响声,在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揉了揉眼睛,环视了一圈义愤填膺的言官和面露忧色的宰辅,最后,目光落在了王珪身上。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