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吕英、白辰以及四名做寻常打扮却难掩精悍之气的甲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迅速出现在粥铺前这本就不宽敞的空地上几乎占满。这阵势把老翁吓了一跳,看着这群突然冒出来的、气息沉稳的壮年男子,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客、客官……们,是一、一起的?”
“老伯莫怕,都是一起的。”阿绾连忙笑着安抚,又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几条空凳,“都坐吧,大人请喝粥呢。”
然而,吕英、白辰等人却无人敢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蒙挚,身体站得笔直,完全是等候军令的姿态。
蒙挚面无表情,只微微颔首。
得到准许,几人才如同得到指令般,动作整齐地在那低矮的小凳上坐下。只是他们的坐姿依旧挺拔,腰背绷得笔直,双手习惯性地放在膝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与这市井宵夜摊的氛围格格不入。
白辰凑近蒙挚,声音压得极低:“将军,附近还有我们二十名弟兄分散警戒,是否需要……”
“不必不必!”不等蒙挚回答,阿绾立刻抢先摇头,她的声音也压低了,却带着一丝急切,“千万别都聚过来,太招眼了。严闾的人……肯定还有藏在暗处盯着我们的。刚才在胭脂铺门口,不过是试探。”
“你看到严闾了?”蒙挚闻言,眼中骤然闪过锐光,紧紧盯住阿绾。他以为她当时全神贯注于挑选胭脂,并未察觉。
“怎么会看不到。”阿绾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那双总是含着笑意或狡黠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刻骨的恨意与冰冷的寒芒,她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成拳,指节微微发白,“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义父荆元岑惨死的画面,如同梦魇般深深刻在她心底。
她早就瞥见了胭脂铺外那个令人憎恶的身影,也听到了他与蒙挚之间那充满机锋的对话,她只是强迫自己装作一无所知,全神贯注地继续她的“表演”罢了。
“将军……”阿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了正式的称谓,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桌边这几人能听见,“那孩子头上……那个与他自身发量明显不符、过于粗壮的发髻,里面掺杂的淡黄色麻绳,极有可能就出自城西那家麻绳铺的马掌柜……我仔细比对过胭脂铺老板娘用的绳子,质地颜色几乎一样。这意味着……马掌柜,那个‘全阳之命’的男子,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可以派人悄悄去那铺子附近查探询问,但务必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围坐在矮桌旁的几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阿绾身上。
阿绾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他们心中必有疑虑。
她将那只用淡黄色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胭脂小陶罐从袖中取出,放在简陋的木桌中央:“这便是证据。我走了十几家胭脂水粉铺子,借口验看捆扎的麻绳,就是为了比对。这种质地、这种颜色、这种搓捻手法的本地麻绳,并非随处可见的大路货。樊仵作验尸时,若将孩子发髻中拆出的麻绳与此物对比,应当能有更专业的判断。”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但现在,有一件比确认马掌柜生死更为紧迫的事情——必须尽快找到胭脂铺老板娘那位穿着绯红色长裙的妹妹,那位‘全阴之命’的女子。如果……如果我们晚一步,让严闾或者其他幕后之人先找到她……她恐怕就性命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