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多半是——不,几乎可以确定,是为了避开秘骸解剖局的耳目,调查灵墓阿尔比恩。
毕竟,任何想正式进入阿尔比恩的人,必须通过秘骸解剖局的批准,而由此带来的调查范围与可获取的信息,必然会受到局限。”
她的语气渐渐变得更加冷静、理性,带着几分冷淡的分析。
“要绕过这些限制,派出自己势力下的间谍进入阿尔比恩,是一种非常正常的做法。
而且,考虑到阿尔比恩的特殊性,整个过程相当复杂,既需要时间,也需要耐心,十几二十年都不算什么。甚至,如果局势复杂,可能需要间谍一生的时间。”
莱妮丝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切割着格蕾的思维框架。她试图用更加冷静、抽象的语言来解释这其中的冷酷与合理性。
可是。
可是,那样子──
“在哈特雷斯的弟子中,卡尔格和乔雷克兄弟确定是——还有,说不定其他弟子中也有人是钟塔派阀送进灵墓阿尔比恩的间谍。”
莱妮丝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这些推测只是日常对话中的一部分。
埃尔梅罗二世听后,眉头紧紧皱起,比平时更为凝重,似乎被这种可能性深深困扰。他低声问道:“总之,有这个可能,对吧,莱妮丝?”
莱妮丝点了点头,语气不急不躁,却隐含一丝难以掩饰的深思。
“有充分的可能,嗯,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该从这个角度去思考。
尽管埃尔梅罗派一直很少涉及灵墓阿尔比恩的事务,缺乏相关的情报,但这显然是我的失误。啊,真不甘心。”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为自己遗漏的重要线索感到遗憾。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派遣这样的间谍,但说实话,构想的规模绝非我们能简单预见。”
她话语中的感慨带着一丝佩服,仿佛意识到在这一场权力斗争中,自己仅是窥见冰山一角。
格蕾听得心头一震,忍不住插话道:
“请、请等一下!所有人都接受了那种命令吗?那不只是有危险之类的问题吧!
如果没有完成任务,他们根本就无法离开灵墓阿尔比恩!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永远都无法回去啊!”
格蕾的声音充满了焦虑与不安,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无法接受这种安排的合理性。
她的疑问正是她内心的恐惧——长年进行间谍活动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和动机才能支持如此残酷的选择?
莱妮丝并没有直接回应格蕾的惊慌,而是缓缓地端起茶杯,目光悠然地注视着杯中的茶水,仿佛在思考更加复杂的问题。
“就是会接受啊。”
她闭起了一只眼睛,抬起的眉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毕竟,魔术师家族有很多方便操作的分家。这些分家,本来就是为了维持家族在现代的生存。
否则,它们就会迅速衰退、灭亡。与三大贵族相关的家族,做出让不受宠的孩子卖身换取机会的事情,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她顿了顿,目光微微投向窗外,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复杂的局面。
“如果做不到,就只能在钟塔中消失,无法再有任何立足之地。”
她的语气平静,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令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吗?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派人进入阿尔比恩,至少待上十年,甚至更久。
根据情况,可能还会要求他们扎根在那里,直到下一代——子女或者孙子。”
格蕾的心头一震,浑身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寒意。
她几乎无法想象,那些曾经投入如此绝望境地的人们是如何在如此无情的命令下坚持下来的。
她想象不出那种被迫放弃个人生命的选择,仿佛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莱妮丝继续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这并不奇怪,格蕾。基本上,魔术师分家被迫迁移到远离本家的偏僻地方,失去支持时就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失去一切后,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用这种方式去换取家族的生存。”
她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但那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毕竟,这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钟塔的某些人看来,这些命令的执行不过是家族生存的必要措施罢了。”
格蕾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并非仅仅是对这些冷酷现象的旁观者,而是其中的一部分。
莱妮丝的话中,透露出一种从未被触及的冰冷现实,那是她作为一个魔术师家族的一员,所无法避免的深刻体验。
在埃尔梅罗一族,莱妮丝曾处于家族的末端。因为她的源流刻印受损,她很早就被从原本的轨迹中驱逐出来,最终成为派阀的继承者。
不是她想当继承者,而是别无选择。
莱妮丝只能坐上那个被大量阴谋包围,甚至面临暗杀危险的位子。
魔术师,果然就是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人物。
时钟塔,这个地方,果然能将人逼到这种地步。
或者说,魔术师的存在方式,早已让整个世界扭曲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这种冷酷、无情的现实像一块重重的石板,压在格蕾的胸口。
她心中明白,莱妮丝所说的并不是单纯的理论,而是那种残酷的事实,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仿佛不可抗拒的宿命。
“那么……阿希拉小姐与库罗先生也是?”格蕾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些许不确定与疑惑。
她不敢完全相信,但心底那股不安却让她不得不问出口。
莱妮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在仔细斟酌要如何表达。
“如同我刚才说的那样,有充分的可能。”
她的语气并不急切,反而带着一种疲惫的平静。
“即便阿希拉和库罗从出生起就待在阿尔比恩,也无法保证他们能完全置身于钟塔的阴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