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士郎的声音拉长了调子,带着一种了然于胸却又意味深长的味道,“那池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嗯……‘路上捡到的物品’呢?”
“自然是先带着咯。”间桐池的回答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物品的临时存放方案。
他端起冰冷的咖啡杯,指尖在粗糙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魔眼深处,幽光流转的速度没有丝毫变化,但那目光却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悄然越过言峰士郎的肩膀,刺向他身后那片看似空无一物、被餐厅惨白灯光和街道阴影分割的模糊地带。
“而且……”他的声音微微挑起,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回避的穿透力。
“……你问了我这么多,还没有和我介绍一下……”
他的视线在那片空荡的阴影处定住,仿佛能穿透视觉的障壁,锁定某个无形的存在,“……你身后的那位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邻桌食客的谈笑声、油炸的滋啦声、甚至荧光灯的嗡鸣,都似乎被这无形的目光切割开来。
言峰士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那点刻意维持的爽朗和故人重逢的熟稔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混杂着被看穿底牌的苦笑。
“果然……”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挫败感。
“……还是瞒不过池哥你啊。”
他摇了摇头,似乎对间桐池那超越常理的洞察力早已习以为常。
他没有回头,只是提高了些许音量,对着身后那片空荡的阴影,用一种近乎命令、却又带着奇异安抚意味的口吻说道:
“出来吧,卡莲。”
声音落下的瞬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那片位于餐厅门外、被街道昏暗路灯和餐厅荧光灯余光交织的阴影地带,空气仿佛水纹般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从画布上凭空浮现般,缓缓显露出轮廓。
她踏着无声的步伐,从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走出,步入餐厅惨白灯光的照射范围。
一身朴素、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修女服,包裹着少女单薄却异常挺直的身形。
宽大的兜帽低垂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淡色的唇。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垂落在兜帽外的发丝——并非寻常的色泽,而是一种纯粹的、如同新雪般冰冷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非自然的微光。
“卡莲.奥尔黛西亚。”言峰士郎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公式化的介绍口吻,仿佛在展示一件重要的教会财产。
“目前……暂时由我负责看管。”
“哦……”间桐池的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了然的弧度。
那并非温暖的笑意,更像是在繁复的数据库中找到对应条码时的确认。“……她就是言峰绮礼的那个‘孩子’吧。”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
一直如同精致人偶般平静、散发着冰冷圣洁气息的卡莲.奥尔黛西亚,在听到“言峰绮礼”这个名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宽大兜帽下,那双原本如同黄金般纯净、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眸,瞳孔猛地收缩!
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痛苦、厌恶、以及某种更深沉、更黑暗的憎恨,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上那双美丽的金色色瞳孔!
她交握在身前的、苍白纤细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仿佛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
这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反应,与她之前非人般的平静形成了致命的割裂!那个名字对她而言,是刻在骨髓里的诅咒!
“池哥……”言峰士郎的苦笑更深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无奈,甚至还有一点……被对方无所不知的情报能力所慑服的意味。
他下意识地侧移了半步,身体微微挡在卡莲与间桐池视线之间,仿佛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没想到你的情报触角,已经……深到这种地步了。”他的目光扫过间桐池那张依旧平静无波的脸,语气复杂。
“连教会内部……这种级别的信息都能探知?”
“没什么。”间桐池的声音平淡依旧,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没有再看因那个名字而剧烈动摇的卡莲一眼,只是端起冰冷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映不出他眼底的丝毫波澜。
“只是当初……”
他的目光似乎投向虚空的某处,回忆着某个布满灰尘的角落,“……调查言峰绮礼的时候,顺手……挖掘出来的一点关联信息罢了。”
虽然不是很相信间桐池所说的“顺手”。
但言峰士郎依旧点了点头。
“池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褪去了最后一丝故人重逢的轻松,代行者的锐利与肃然完全占据了主导。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在夜劫宅邸废墟中出现的……那个仪式吗?”他刻意加重了某个词,“……逆·卡巴拉生命树的仪式。”
“逆·卡巴拉生命树……”间桐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一道细微的刻痕。
“……还记得。”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被触及核心线索的警觉。“怎么了?”
他直视着言峰士郎,等待下文。
言峰士郎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积蓄揭露某个巨大秘密的勇气。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诚恳,紧紧锁住间桐池:
“那个仪式……它所指向的源头,它所使用的某些关键‘介质’……与教会封存最深的、某些绝对不允许被触及的禁忌……有着无法分割的关联。”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份量,“池哥,你还记得……当初那个仪式,最后……发生了什么吗?”
“唔……”间桐池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吟,似乎在检索着记忆的细节。他端起冰冷的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的粗糙缺口。
“那个仪式最后……”他的目光投向空处,仿佛看到了夜劫宅邸深处那亵渎的景象,“……好像召唤出了一个……恶魔来着。”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如同在描述踩死一只虫子。
“……最后……”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漠然,“……好像是被我给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