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作停顿,让利润二字在马犇心中发酵,然后才继续道:“不瞒指挥使,下官已初步打通了南边来的关节,货源地与销售渠道,皆有眉目。
然,此等事务,千头万绪,风险莫测。尤其是在这绥德地界,若无卫所鼎力相助,确保关隘靖宁,路途通畅,终究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之局。”
马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是猛虎嗅到血腥味时的兴奋与贪婪。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前倾,几乎要越过两人中间的那张榆木小几,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急切:
“秦大人的意思是…是那条线?通往河套,甚至更北边的?你已经搭上可靠的线了?”他到底还是保留了一丝谨慎,没有直接说出走私二字。
秦思齐坦然迎视着他的目光,毫不犹豫地点头:“不错。线已搭上,利润…远超寻常商贾所能想象。”
直接给出了马犇最关心,也最具诱惑力的条件:“下官此来,便是想请马指挥使行个方便。卫所无需直接参与运输交易,只需在几处关键节点,行个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确保货物过境无阻,不受盘查滋扰。作为回报……”
他清晰地报出价码:“卫所,可分润此条线路纯利的百分之十。并且,所有交易获得的草原良马、健牛,卫所享有优先、且按约定平价购买之权,以充军备,强壮我绥德边防!”
堂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风吹旗幡的猎猎作响,以及马犇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百分之十的干股!更何况,还有优先购买战马牲畜的附加条件!这后者,对于极度缺乏优质马匹来源、时刻面临草原骑兵威胁的边镇卫所而言,其价值甚至有时超过了真金白银!这简直是挠到了他马犇,以及整个绥德卫最大的痒处!
马犇常年镇守边关,太清楚这条通往北地的走私线路,其利润有多么惊人!那绝对是足以让他养活更多精锐家丁,改善普通士卒的待遇,更换老旧军械,甚至还能有充裕的银钱去上下打点,稳固自已位置的一笔巨款!
脑中飞速盘算着风险与收益。风险固然有,但主要集中于组织者和执行者身上。卫所只需提供“便利”,这在他经营多年的绥德卫地盘上,操作起来并不算太难。而收益…实在是太诱人了。
脸上重新绽开豪迈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意味:“好!秦大人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痛快!够意思!”
端起那碗粗茶,像是饮酒般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角:“这事,我老马干了!只要你们的货,不涉及军国重器,不出大的纰漏,在我绥德卫辖下的地盘上,我保它平安无事。谁敢伸手,老子先剁了他的爪子!”
但话锋随即一转,露出了军伍之人的精明:“不过这分成的具体细节,比如如何核算纯利,银钱如何交接,何时支付,还有那优先购买权如何落实,价钱几何…这些,还需你我仔细议定,立下规矩,以免日后生出龃龉。”
“这是自然。无规矩不成方圆。”秦思齐心中那块最大的石头终于落地,知道这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他神色不变,从容应道。
接下来,两人摒弃了所有客套,如同最精明的商人,开始就具体细节进行反复的商讨和拉扯。确定由秦思齐这边的秦山青与马犇指定的一名亲信千总作为固定联络人。
约定了货物过境时的特殊信号与识别方式,明确了利润按季度结算,由秦思齐方面提供账目概要,卫所派员核实后,以不易追踪的旧银锭或黄金支付。至于马匹牛羊的购买,则约定了参照市价下浮两成的优惠价,货到优先由卫所挑选。
这一谈,便是足足半个多时辰。当所有关键环节都初步敲定后,堂内的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马犇显然心情极佳,命亲兵重新换上了热茶,还特意吩咐多加了两块糖。
正事谈毕,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也消弭了许多。话题自然而然地,从见不得光的私利,转到了关乎身家性命的公事——当前的边境局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