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府的盛夏,太阳像是一个被激怒的火球,毫无遮拦地悬在天空正中央,将它所有的怒火倾泻在这片土地上。通和集市的青石板路被晒得滚烫,赤脚走上去能烫得人跳起来;万宝楼前的石榴树,叶片都蜷缩成了深绿色的细条,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就连护民所屋檐下的铜铃,在这死寂的热浪中,也失去了往日的清脆,只在偶尔的热风中发出几声慵懒的嗡鸣。
陈文瀚站在护民所的观景台上,眉头紧锁。他手中握着一块干硬的泥土,轻轻一捏,便碎成了粉末。放眼望去,平阳府周围的田野,曾经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如今却变成了枯黄的海洋。龟裂的土地像一张张绝望的嘴巴,无声地诉说着干旱的痛苦。
“帮主,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十五天没下雨了。”韦小宝端着一碗早已不冒热气的凉茶,有气无力地走过来,他的脸被晒得黝黑,嘴唇也有些干裂,“城里的井水已经快见底了,城南的那条小河,昨天也彻底断流了。钱掌柜说,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天,城里的存水就要告罄了。”
陈文瀚接过那碗水,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一旁。他的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凤凰湾,港口里的船只静静地停泊着,因为淡水短缺,许多商船都不敢轻易启航。他知道,这场大旱,对以通商立城的平阳府来说,是一场比任何匪患都更可怕的危机。
就在这时,沈知微带着几名官员匆匆赶来,脸上满是焦急。“陈帮主,我们收到了来自周边州县的急报。”他将一份公文递给陈文瀚,“北面的云州、西面的凉州,旱情比我们这里还要严重,已经出现了流民,他们正往我们平阳府的方向涌来。”
“流民?”陈文瀚心中一沉。平阳府自身难保,若再涌入大量流民,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沈知微叹了口气,“他们说,平阳府是‘天下商都’,定有办法。可我们现在……”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苏婉卿、卡文迪、钱掌柜、伊思玛仪等人都已闻讯赶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
“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苏婉卿率先开口,她曾在江南治水,对水利有些了解,“我们可以组织人手,深挖城内的水井,清理河道,寻找新的水源。”
“这只能解燃眉之急。”钱掌柜摇了摇头,他负责城中的医药与后勤,“根据我的估算,即使我们把所有能找到的水都省下来,也只够维持半个月。而且,水源一旦被污染,很容易引发瘟疫,那时候我们面对的就不仅仅是缺水了。”
卡文迪摊开一张巨大的地图,这是他根据环球航行的经验绘制的最新版平阳府及周边地区水文地理图。“从地图上看,距离我们最近的大河是三百里外的黄河。但黄河水浑浊,需要过滤才能饮用,而且引水工程浩大,短期内难以完成。”
“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伊思玛仪问道,他的西域商队也被困在了平阳府,大量的货物无法运出,损失惨重。
陈文瀚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过,最终停在了凤凰湾以西的一片区域,那里标注着“黑风山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卡文迪:“卡文迪,你曾说过,西洋有一种方法,可以通过测量太阳的角度来判断地理位置,叫什么‘太阳直射’?”
“是的,是‘太阳高度角’的测量。”卡文迪点头,“在夏至日,太阳会直射北回归线,那一天,太阳在正午时分的影子最短。通过测量影子的长度,可以计算出我们所在的纬度。”
“我不是要计算纬度。”陈文瀚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我是想,黑风山脉海拔极高,比我们这里冷得多。按照常理,山顶上应该有积雪。现在是盛夏,太阳直射,正是山顶积雪融化最快的时候。如果我们能找到积雪融化形成的溪流源头,再将它引到平阳府来……”
他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议事厅的沉闷。众人的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苏婉卿激动地站起来,“黑风山脉常年积雪,即使在夏天,主峰上的雪也不会完全融化。只要我们能找到那条‘雪山融水’的溪流,再开凿一条引水渠,问题就能解决!”
“但是,”卡文迪提出了担忧,“黑风山脉地形复杂,人迹罕至,而且天气多变,我们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那条溪流?”
“我有办法。”陈文瀚的眼神变得坚定,“我们兵分三路。第一路,由苏婉卿率领江南水勇与丐帮弟子,带上最精良的工具,立刻出发前往黑风山脉,寻找雪山融水的源头,并勘探引水渠的路线。第二路,由卡文迪负责,利用你的西洋知识,制作大量的‘日晷’和‘简易指南针’,帮助苏姑娘的队伍在山中辨别方向,同时,你还要指导工匠们赶制开凿水渠所需的工具,比如更锋利的钢钎和能运送土石的独轮车。”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三路,由我和沈大人负责。我会亲自去城门口安抚流民,组织他们参与引水工程,以工代赈,给他们饭吃,也给他们希望。沈大人,你负责统筹城中事务,严格实行‘计口授粮,计口授水’,确保城内秩序稳定。钱掌柜,你要组织人手,在城门口设立医疗站,防止流民中有人携带疫病入城。”
“至于我,”韦小宝挺了挺胸膛,虽然脸上满是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光芒,“俺就负责给大家做饭!俺要让所有人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有力气干活!”
计划一经制定,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整个平阳府,仿佛一台被重新激活的巨大机器,在烈日下发出了轰鸣。
苏婉卿率领的勘探队,是这场抗旱之战的先锋。他们每人只带了三天的干粮和一壶水,便毅然踏上了前往黑风山脉的征程。山路崎岖,碎石在烈日下滚烫,走不了多久,鞋底就磨穿了。不少弟子的脚被磨出了血泡,但没有一个人叫苦。苏婉卿身先士卒,她用卡文迪制作的简易指南针和日晷,在茫茫大山中辨别方向,带领队伍向着海拔更高的地方攀登。
两天后,当他们筋疲力尽地登上一个山脊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在远处的主峰上,皑皑白雪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一条细细的银色丝带,正从雪线处蜿蜒而下,穿过峡谷,消失在密林深处。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苏婉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然而,喜悦很快被新的难题冲淡。从溪流源头到平阳府,直线距离虽然只有一百多里,但中间横亘着数条深不见底的峡谷和陡峭的悬崖。要开凿一条引水渠,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就在苏婉卿一筹莫展时,她遇到了一个采药的老人。老人常年在黑风山脉活动,对地形了如指掌。当他得知平阳府的困境和他们的计划后,深受感动,主动提出为他们带路。
“姑娘,你们说的那条‘雪龙溪’,我知道。”老人指着远处的峡谷,“它的下游,有一个‘一线天’的悬崖,水流从那里垂直落下,形成一个巨大的瀑布。我们可以在瀑布下方修建一个巨大的蓄水池,然后沿着山脉的走向,开凿一条盘山渠,绕开那些深谷,这样就能把水引到平阳府的高地,再让它自流进城。”
老人的建议,为整个引水工程指明了方向。苏婉卿立刻让人将勘探结果和新的方案用信鸽传回平阳府。
与此同时,平阳府城内,一场声势浩大的“以工代赈”工程也全面展开。陈文瀚亲自在城门口设立粥棚,流民们只要愿意参与引水工程,就能领到一天两顿的稀粥和少量干粮。起初,流民们还有些疑虑,但当他们看到陈文瀚、沈知微等官员和丐帮弟子们也和他们一样,在烈日下搬运土石时,所有人都被感动了。
“陈帮主,我们愿意干!只要能让我们活下去,让我们的孩子有水喝,我们什么苦都能吃!”一个来自云州的汉子,跪在地上,对着陈文瀚重重地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