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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圣心独断(2/2)

他想起陈恪离京前的承诺——“不耗国帑,不增赋税,自筹钱粮,为陛下打造水师”。

如今看来,他确实在一步步践行。

没用户部调拨一文钱,就撬动了江南巨贾的钱袋,招募了数千民夫,将偌大一个港口工程推上了正轨。

更难得的是,手段看似强硬,却又处处占着“理”字,让人抓不到大的把柄,至少明面上,维持了自愿、公平的幌子,避免了激起民变这等最糟糕的局面。

侍立一旁的黄锦最擅察言观色,见皇帝嘴角含笑,显然心情不错,便适时地、带着十二分恭敬地递上一句马屁:“主子爷圣明烛照,慧眼识人。靖海伯纵有千般能耐,那也是主子爷您肯放权、肯信他,为他遮风挡雨,他才能在东南施展拳脚。说到底,这开海之功,这新港之兴,首功自然都是皇爷您的洪福齐天,圣心独运呀!”

嘉靖闻言,并未如往常般对奉承流露出受用之色,反而有些神游物外了。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奏疏,看向了虚无的远方。

黄锦的马屁话,触动了他另一根心弦。

他在想,若是这天下诸事,都能交给像陈恪这般既有忠心、又有能力、还懂得事事禀报让君父安心的臣子去办,是否就会省心许多?

若是当初修建这两宫两观时,主持工程的不是那些只知道贪墨、或者一味强调规制、却不懂体恤朕心的蠢材,而是由陈恪这样的人来统筹……是否就能省却无数靡费,少招许多物议,也就不会有海瑞那等狂徒,抓住“耗尽民脂民膏”这一点,对自己进行那般诛心的批判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着几分无奈的假设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

他知道这只能是空想,帝王之术在于平衡,岂能事事寄托于一人?

但陈恪展现出的这种“既能办事、又能让朕放心”的特质,实在太过难得。

但对比之下,陈恪在东南的作为,确实显得朝中许多尸位素餐之辈更加无能且可憎。

黄锦见皇帝陷入沉思,不敢打扰,只是更加屏息凝神地侍立一旁。

良久,嘉靖才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轻轻将奏疏合上,放在身旁的案几上。

黄锦这才继续低声奏报:“皇爷,首辅徐阁老那边,今日又递了牌子,奏请说东南开海事繁,靖海伯一人恐独木难支,是否可从六部选调些干练官员南下,协助伯爷一同办差,也可为伯爷分忧?”

嘉靖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冷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幼稚的笑话。

他慢悠悠地道:“呵,徐华亭倒是体贴。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就没水吃了。朕虽然也知道陈恪那小子万事一肩挑,劳心劳力,但若是派去一群心思各异的‘和尚’,非但不能帮他抬水,只怕还会互相推诿、暗中掣肘,甚至把水缸都给朕砸了!他们之前反对得最起劲,如今见事有可为,就想把手伸进去分一杯羹?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告诉徐阶,不必了!朕看就让陈恪一人折腾!朕信得过他!另,拟旨:靖海伯陈恪母亲王氏,教子有方,再加赐珠冠一顶,丝帛二十匹;其妻常乐,贤良淑德,协理家务有功,赐宫中新造首饰一副,贡缎十匹。再传朕的口谕,让常乐多带着陈忱那小家伙进宫来走动走动。朕的孙子翊钧,前几日还念叨他这个玩伴,忱儿活泼有趣,有他陪着,翊钧也开朗许多。”

黄锦心中凛然,这旨意看似赏赐女眷、关怀幼童,实则恩宠全系于陈恪一身,处处透着非同寻常的信任与亲近。

他连忙躬身应道:“奴婢遵旨!这就去办!” 心中暗道,这陈伯爷圣眷之隆,真是日盛一日啊。

黄锦退下后,精舍内重归寂静。嘉靖重新闭上双眼,试图再次入定,但心绪却难以完全平静。

他脑中闪过陈忱那虎头虎脑、天真烂漫的模样,对比自己儿子裕王小时候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确实更得他欢心。但随即,另一个念头又浮现出来:

陈恪这小子,立功立得太快,也太大了。通州之战、开海之策……如今这上海港若成,又是泼天的功劳。赏赐?他如今已是伯爷,兵部侍郎,母亲妻子皆是诰命,再赏,难不成真要封侯?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察觉的复杂情绪,如同水底暗流,悄然涌动。

功高震主,赏无可赏,并非完全是好事。

作为帝王,他需要能臣,但也时刻警惕着能臣的边界。

‘但愿这小子,能一直这般……懂事。’ 嘉靖在心中默念一句,将这一丝莫名的情绪压下,重新凝聚心神,专注于吐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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