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看透世事的豁达
作为语气缓冲,消解说教的严肃性
这种一词多效的语言经济性,正是方言诗歌的魅力所在。
三、时间辩证法:赢前与赢后的双重镜像
诗歌通过"赢前"与"赢后"的时间划分,构建了一个关于成功的环形结构。赢前需要"谂忧患"、"识讲嘢"、"把握时间"、"行正道";赢后则需要"平常心"。这种结构暗示着:真正的胜利不在于结果的获取,而在于过程中主体性的确立。
"赢前噈输咗"的悖论表述,令人想起老子"知其白守其黑"的辩证智慧。明代思想家王阳明在《传习录》中言"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与诗中强调的过程哲学不谋而合。诗人将"赢"分解为多个行动要素(思考、言语、时间、道路),实际上是将静态的名词动词化,这与怀特海过程哲学中"存在即生成"的观点形成跨时空呼应。
诗中"行嘅路要喺正道"一句,表面看是道德说教,实则暗含对当代急功近利风气的批判。在资本逻辑主导的现代社会,"成功"往往被简化为物质积累,而诗人通过"正道"的强调,重新将伦理维度注入成功概念。这种思考与阿多诺对工具理性的批判形成互文——当一切都被量化为可计算的收益时,诗意的"正道"便成为抵抗异化的最后堡垒。
四、平常心:作为终极胜利的失败哲学
诗歌结尾"难怪一个赢字咁难写?……"的感叹,将全诗提升至存在主义的高度。这里的"难写"既是字面意义上的笔画复杂,更是隐喻意义上的生存困境。诗人通过这种双关,完成了从具体到抽象的思维跃迁。
"赢后有得平常心"的表述,体现了典型的东方智慧。宋代慧开禅师有诗云"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与树科的诗句形成跨时空对话。这种对"平常心"的推崇,实际上是对消费社会不断制造欲望、不断定义"成功"标准的抵抗策略。
从精神分析角度看,诗中"见怪唔怪"的态度,近似于弗洛伊德所说的"日常生活的精神病理"的接纳。拉康认为主体总是被符号界的能指所异化,而诗人通过接受"赢字难写"的荒诞,反而获得了一种超越性的自由。这种态度与加缪笔下西西弗斯的幸福遥相呼应——承认荒诞并与之共处,本身就是对荒诞的超越。
五、粤语诗学的现代性可能
《赢前赢后》的文本实践,展示了方言诗歌在现代性语境中的独特价值。粤语作为汉语族中保留古音韵最完整的方言之一,其诗歌创作既是对文化记忆的保存,也是对现代性单一叙事的挑战。诗人通过"赢"这个字的解构与重构,完成了一场微型的思想实验:
语言上:证明方言可以表达抽象哲学思考
文化上:构建不同于北方话语的南方诗学
思想上:提供替代主流成功学的生存智慧
这首诗的文学史意义或许在于:它证明了边缘话语同样能够参与重大哲学命题的讨论。就像沃尔特·本雅明所说,真正的翻译应该展现语言之间的亲缘关系,粤语诗歌正是通过展现与标准汉语的亲缘与差异,丰富了汉语表达的多元性。
《赢前赢后》表面轻松幽默,内里却暗藏锋镝。在消费主义将一切价值量化为"赢输"的当代社会,树科用粤语的市井智慧,拆解了"成功"这个宏大能指,将其还原为具体的生存实践。当诗人感叹"赢字咁难写"时,他实际上是在说:真正的困难不在于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而在于如何在追求成功的过程中保持人的本真性。这种思考,使这首方言小诗获得了超越地域的普遍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