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阳武关外,夜煞军的主营帐里,铜炉里燃着的炭火已烧至半烬,只剩下几点火星在灰烬里明灭,将帐内的光影衬得忽明忽暗。
夜无痕正坐在案几后,手指捏着一卷刚送来的军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羊皮纸边——那纸上还沾着斥候身上的血渍,混着关外的风沙,透着一股刺鼻的腥气。
帐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一个浑身是伤的斥候踉跄着闯进来,膝盖重重砸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爷……定朔城……丢了!赵将军麾下两万弟兄……几乎全军覆没!”
他甲胄上的铁片崩了好几处,左臂用布条胡乱缠着,鲜血渗出来,在布条上晕开黑红色的印子,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息。
夜无痕捏着军报的手指猛地一紧,羊皮纸被攥出几道褶皱。
“说清楚,怎么丢的?”
他抬眼看向斥候,声音比帐外的寒风还要冷。
“是……是雷泽龙骑!”
“那支重骑道兵突然从落马坡方向杀来,列着什么‘雷泽八荒阵’,人马俱甲,冲势跟山崩似的……赵将军临时布的三道防线,连一炷香都没撑住。”
“城里的冉闵还趁机开城夹击,弟兄们腹背受敌,实在顶不住……赵将军和闫将军带着残兵往阳武关撤了,让末将先回来报信,说苏夜……苏夜他亲自来了!”
斥候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后怕。
夜无痕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沉了下来。
“你说清楚,苏夜那小儿当真亲自来了?雷泽龙骑怎么会出现在定朔城?”
他快步走到斥候面前,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膀。
“千真万确!雷泽龙骑身着暗红龙鳞甲,列‘雷泽八荒阵’冲阵,赵将军临时布的三道防线根本撑不住……还有朱雀射声营,埋伏在山口断我军后路,连闫将军的轻骑都没能绕后……苏夜的旗帜,就插在定朔城外的山坡上!”
斥候喘了口气,断断续续道。
“苏夜……”
夜无痕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缓缓松开羊皮纸,目光落在案几上的舆图——定朔城的位置用墨点标着,此刻却像一颗被剜掉的棋子,在阳武关西侧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口。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事,那时他和苏夜的父亲云王苏凯,还是大乾朝堂上齐名的异姓王,时常在宫宴后结伴出宫,偶尔还会去云王府小坐。
他记得第一次见苏夜时,那孩子才刚满月,被苏凯抱在怀里,小脸皱巴巴的,连眼睛都没睁开。
苏凯那时还笑着拍他的肩。
“无痕,你看看这小子,将来要是能撑起云王府,我就算没白忙活一场。”
当时他还打趣苏凯,说皇家的孩子都未必能有这般造化,何况一个异姓王世子。
可谁能想到,短短十几年过去,当年那个连哭都没力气的黄口小儿,竟成了如今坐拥横州、乾州、苍州等五州之地,手握数十万乃至上百万大军的镇国公。
“黄口小儿……”
夜无痕靠在椅背上,语气里满是复杂的感慨,他越想越觉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