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顾公子昨日已得知科举放榜结果,不知此刻心中是何滋味?”
提及科举,顾廷烨原本挺直的脊背骤然绷紧,方才还平和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指节无意识地攥紧衣料,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草民……草民学识浅薄,未能得偿所愿,终究是落榜了。”
话虽谦卑,语气里却藏着难掩的不甘,拳头在膝上悄悄攥得更紧,指骨泛出青白。
赵徽柔闻言,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语气骤然冷了几分:
“顾廷烨,你且扪心自问——你落榜,当真只是因为‘学识浅薄’?你笔下的策论,当真配不上一个举人的名次?”
这话如惊雷般炸在顾廷烨耳边,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急切,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不相信!主考官定是看走了眼,或是……”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失言,慌忙闭上嘴,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只余下粗重的呼吸。
赵徽柔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放下茶盏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或是觉得‘中举及第不如情寄花楼’?又或是觉得‘官家对杨无端太苛刻,毁了他的一生’?”
“你怎么会……”顾廷烨猛地从椅上起身,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向赵徽柔的目光里满是惊诧与慌乱,连声音都微微发颤,
“这话是我私下与心腹小厮闲聊时说的,从未对外人提及,公主怎会知晓?”
“千贼可防,家贼难防啊,顾公子。”
赵徽柔轻轻叩了叩桌面,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直刺顾廷烨眼底,
“你以为身边之人皆是心腹,却忘了——这侯府之中,最盼着你落榜的,是谁?”
顾廷烨怔在原地,眉头紧锁着思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赵徽柔见状,继续缓缓说道:
“你兄长自小体弱,连骑马射箭都费力,更别提踏入官场。
可若你此次中举,往后在朝堂步步高升,凭你的才干,迟早能承袭侯府爵位。
到那时,你那病弱的兄长,还能安稳守着他如今的地位吗?”
“你的意思是……是兄长他……”顾廷烨瞳孔骤缩,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脚步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屏风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竟会为了爵位,暗中坏我的科举?”
赵徽柔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认真的看着他。
“顾公子,你觉得不会吗?”
顾廷烨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玉带。
公主的话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他喉间发紧,只觉得周遭的风都带着灼人的热气,连呼吸都似沉在人间炼狱里。
“顾公子这副模样,倒不像平日里敢在马球场上夺魁的少年郎了。”
赵徽柔执一把团扇,轻轻扇动着,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的笑意,
“不过文不成,但是还有武啊!你自幼跟着父亲习练骑射,弓马娴熟,军中难道不是好去处?”
这话像一束光突然刺破阴霾,顾廷烨猛地抬头,原本黯淡的眼眸里瞬间盛满了亮光,连脊背都不自觉挺直了些:
“公主说的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先前我总困在科举一条路上,倒忘了还有另一条路可走——顾廷烨知道怎么做了!”
他语气里满是振奋,连带着垂在身侧的手都微微颤抖。
赵徽柔见他豁然开朗,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上前半步,团扇轻轻抵在掌心:
“顾公子如此通透,那本宫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世人都说,忠君爱国是武将最该有的优秀品质,不知道顾公子将来入了朝堂、上了战场,想为谁表这份忠心呢?”
顾廷烨闻言先是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随即敛了神色,双手抱拳,语气信誓旦旦:
“顾廷烨此生,只为官家效忠一生,绝无二心!
今日公主点拨之恩,句句都是佳句,若来日有机会,顾某必定结草衔环,以报今日的恩德。”
“为陛下效忠,自然是应当的。”
赵徽柔缓缓收回团扇,忽然抬起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郑重,
“可本宫也希望,有朝一日顾公子能为本宫效忠。”
话音落下,顾廷烨还僵在原地,没完全消化这句话里的深意。
等他反应过来想追问时,眼前早已没了赵徽柔的身影。
他呆坐在椅子上,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被拍过的触感。
夜色渐浓,可他满脑子都是赵徽柔最后那句话,许久之后,脸上才慢慢浮现出震惊的神色,心底翻涌着一个不敢细想的念头:
公主这话的意思……是希望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