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帝脸色难看,目光扫过其他人。
清流一派多是面露难色,附和着张承明的说法,强调不可竭泽而渔。
温党几人则或眼观鼻鼻观心。
或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仿佛在看笑话。
皇帝心中烦躁,知道清流在财政上确实捉襟见肘,也难有奇策。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次辅温知行身上。
这位以“能搞钱、善理财”著称的次辅,此刻正老神在在地站着。
从朝堂到现在始终不发一言。
“温阁老。”
兴平帝直接点名,“你素来通达时务,善于筹谋。
如今国难当头,国库空虚,边关告急,你可有良策,能解这燃眉之急?”
温知行这才不慌不忙地出列,躬身行礼,“陛下垂询,老臣不敢不言。
张尚书所言,确是实情,国库空虚,加税扰民,皆非上策。”
“然,为国分忧,岂能因循守旧?老臣以为,筹措军费,未必只有加税一途。
臣有三策,或可暂解陛下之忧。”
“哦?哪三策?快快道来!”兴平帝身体微微前倾。
“其一”温知行伸出第一根手指。
“可令盐运使司,茶马司预借明年盐引,茶引。
命盐商,茶商先行纳银,准其明年凭引支盐茶。
盐茶利润丰厚,他们为保来年之利,必争相纳银。
如此,短期内可得银数十万两,甚至百万两。”
这不啻于将未来的收入提前透支,但确实能快速拿到现银。
张承明张了张嘴,想说出此法弊端,但看到皇帝意动的神色,又忍了回去。
“其二,”温知行伸出第二根手指。
“可核查各地皇庄、官田以及勋贵、寺庙田产隐漏,追缴历年积欠税赋。
此事若交由得力之人严办,亦可追缴一笔可观钱粮。”
这一招看似公正,实则暗藏机锋。
核查过程中,温党大可借此打击不依附他们的勋贵和地方势力。
同时也能彰显自己为国敛财的忠心。
“其三,”他顿了顿,才接着道:
“可仿前朝旧例,有限度地开纳捐例。
准许民间富户捐纳银粮或马匹,换取监生资格或虚衔官位。
并言明,此为例外特恩,仅限此次军需,过后即停。
如此,既不扰平民,又能从豪商巨贾处募集资财。”
这开纳捐例其实就是公开卖官鬻爵!
清流官员们脸上顿时露出鄙夷和愤怒之色,张承明更是忍不住要出言反对。
温知行不等他们开口,便对兴平帝总结道:
“陛下,此三策并行,预借盐茶引可得现银,追缴积欠可补国库,开纳捐例可聚民财。
如此,北疆军费可解大半,且主要取自商贾富户,于寻常百姓干扰不大。
虽有些许流弊,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望陛下圣裁!”
兴平帝听完,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这些办法后患不小,尤其是开纳捐例,会败坏吏治。
但在巨大的财政压力和战事紧迫面前,这些弊端似乎成了可以接受的代价。
他看着温知行,眼神复杂,既有对其能力的倚重,也有对其手段的忌惮。
清流想不到的办法,温知行一人就想了三条。
最终皇帝采用了寅吃卯粮,也就是让盐茶商人提前纳税的办法。
至于后面两样,兴平帝暂时没有同意。
商讨有了结果,大臣们也就纷纷告退,而此时也已经快到中午了。
李钰和王侍学放下笔,两人脸上都有着疲惫之色。
这写了一上午,记录的纸都有数十页之多。
整理一番后,两人便准备出宫。
之前给李钰宣旨的太监孙诚笑着进来,“李修撰,陛下要见你,跟咱家走吧。”
王侍学也吃了一惊。
李钰当值第一天,皇上竟然就要见他。
不过想到皇上赏赐了李钰宅院,可见对其很看重。
如今来了皇宫,要召见李钰也在情理之中。
李钰便跟着孙诚去见兴平帝。
穿过回廊,来到一处更为静谧的偏殿。
殿内只有兴平帝和魏瑾之。
兴平帝已褪去沉重的朝服,只着一身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