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终他还是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复杂心情,颤抖着揭开了火漆。
他深吸一口气,抽出里面的信笺,借着烛光,快速扫视。
渐渐地,他脸上的疲惫和烦躁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就连拿着信笺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失声低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几行触目惊心的字句:“琚率军于喀拉山口.......大破吐蕃达扎路恭四万联军.......阵斩六千,俘获近两万.......缴获无算........达扎路恭仅以身免.......突厥闻风退兵.......西域.......大捷?”
“大捷!!?”
李隆基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而扭曲:“那逆子.......赢了?还赢得如此.......彻底?”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他处心积虑想要埋葬的儿子,不仅没死,反而在绝境中打出了一场足以震动整个大唐的辉煌大胜?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
是难以置信?是恼羞成怒?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释然和.......悔意?
“力士........”
李隆基的声音干涩无比,喃喃道:“这消息.......属实吗?”
高力士早已瞥见了信上内容,心中亦是翻江倒海。
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应声道:“圣人,此乃河西节度使王倕亲笔所奏,八百里加急军报,应.......应无虚妄。”
“应无虚妄.......好一个应无虚妄!”
李隆基突然发出一声不知是哭还是笑的低吼,他将信笺狠狠攥成一团,又颓然松开。
他踉跄着站起身,身形竟有些摇晃,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随即,他步履沉重地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雕花木窗。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沉沉夜色。
长安城在夜色中沉睡,万家灯火零星点缀,一片静谧祥和。
然而此刻,李隆基眼中看到的,却是西域那片猩红的戈壁。
是喀拉山口堆积如山的尸体,是李琚在篝火旁分食烤羊的身影,是那面被斩落的吐蕃帅旗.......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案头那堆催促立储的奏疏上。
这一刻,他心中是前所唯有的茫然与无措。
西域大捷,便意味着接下来的局面将彻底失控。
他该如何面对这彻底失控的局面?如何面对满朝文武?
如何面对深宫之中,正志得意满等待好消息的武惠妃?
突然,他转过头来,看着高力士,满脸悲怆的问道:“力士,你说,朕真的错了吗?”
高力士心头一颤,却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选择沉默。
......
......
夜,越发深了,而盛王府重。
一场为盛王李琦祈福祝祷的私密宴会,却正至酣处。
丝竹管弦靡靡,舞姬身姿曼妙。
身着亲王常服的李琦,年少俊秀,面如冠玉。
在主位上正襟危坐,努力维持着符合身份的矜持。
但眼底深处那抹被众人捧至高处的得意与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而他身旁,本该在身在深宫的武惠妃,也赫然在列。
下方,关陇世家几位核心人物,频频向这母子二人敬酒,言辞间极尽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