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沉默下来,二人相视无言。
因为此刻,两人的心绪都有些复杂。
“夫蒙将军。”
二人沉默许久,李琚终于出声打破了沉寂。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力:“龟兹城,一如往昔啊。本王,又回来了。”
听见这句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夫蒙灵察不由得微微愣神。
紧接着,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末将一直在等殿下回来。”
“一直在等?”
李琚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意外。
夫蒙灵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复杂道:“西域,一直都是殿下的根基之地。”
他特意强调了“根基”二字,像是在暗示什么。
李琚像是没听懂他的暗示,脸上浮现一抹苦笑:“根基?将军也看到了,本王这根基,如今被人挖得千疮百孔啊。”
听见这话,夫蒙灵察不由得脸色微变。
但还不等他开口,便听得李琚继续说道:“世家断我河西商道,大食又生内乱,丝路命脉几近断绝。这龟兹,这西域,还能是根基吗?”
李琚这话一出,夫蒙灵察更是心头一沉。
所以,这位殿下,现在是要和他算账了吗?
亦或者,是觉得他夫蒙灵察没替他守好西域?
他眉心微蹙,想要解释什么。
李琚却是没给他这个机会,转而问道:“长安发生的事情,夫蒙将军都清楚了吧?”
夫蒙灵察猛地抬头,复杂的目光与李琚碰撞。
突然,他反问道:“殿下这是,在试探末将?”
“试探?”
李琚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怎么说,夫蒙将军为何会这么认为?”
听见李琚这话,夫蒙灵察心绪不由得更加复杂。
他摇摇头,语气感慨道:“末将原本以为,殿下没可能逃脱长安的桎梏,可直到今日,方才知晓殿下之英明果决。”
“英明果决?”
李琚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更甚:“将军觉得,本王今日的英明果决,可能解西域燃眉之急?”
“可能填上那百万贯的窟窿?可能养活这西域数百万张吃饭的嘴,还有......本王藏在大漠深处那几千嗷嗷待哺的兵?”
他问得更详细了一些,像是要将夫蒙灵察看个通透,目光紧锁夫蒙灵察的表情。
夫蒙灵察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措辞。
厅内,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响。
“殿下,”
良久,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道:“末将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道:“但末将懂得,在这西域,拳头硬,腰杆才能挺直。粮秣会耗尽,金银会流散,唯有人心,才是真正的倚仗。”
这番话,将他的立场清晰地印了出来。
也让李琚的脸上总算流露出进城之后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脸。
他来到西域,其实心中最大的隐忧,并非是世家的围追堵截。
甚至大食内乱,导致西边的商道断绝,让他亏损近百万贯。
他也只是发了一会儿疯,便迅速调整好心情,开始想办法应对。
他心中真正的担忧,还是夫蒙灵察这个盘踞了西域整整十余年时间的土皇帝。
因为,从他三年前抵达西域开始,一直到他返回长安。
再到今日来到龟兹,夫蒙灵察从未明确的,摆明了态度的告诉他,愿意效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