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又乱了。
太子承乾为国呕血,再度昏厥。
这消息插上翅膀,一天之内飞遍了长安城。
李世民闻讯,连夜派遣御医,一车车的珍贵补品几乎挤爆了东宫的库房。
满朝文武更是蜂拥而至,探病的、送礼的、表忠心的,东宫门前车水马龙,门槛都快被踏平。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承乾,正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那苦味冲鼻,能让三魂七魄都皱起眉头。
他没病。
那天那口血,纯粹是气的。
可御医们一番望闻问切,结论还是那八个字:心神耗损,积劳成疾。
于是,李承乾获得了全天下打工人都奢求的终极权利——带薪病假。
他躺得心安理得。
这一次,他打定主意,要把“咸鱼”二字刻进骨髓里。
安北司?
谁爱管谁管去。
他不见客,不批文,每日除了吃饭喝药,就是雷打不动的睡觉。
他就不信,他都“病”到这个份上了,孙伏伽那个老头,还能脑补出什么新花样。
然而,他终究是低估了一个卷王的自我修养。
孙伏伽和杜构,亲眼见证了太子殿下那“呕心沥血”的一幕,内心的羞愧、感动与使命感早已涨满。
他们觉得,自己肩上扛着的,不只是皇帝的旨意,更是太子殿下用性命换来的信任!
绝不能再让殿下为半点俗务操心!
两人干脆把铺盖搬进了东宫偏殿,又从各部抽调了几十名精锐官吏,不眠不休地干了起来。
整个偏殿彻夜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像一个打了鸡血的创业团队,人人脸上都写着为理想献身的光辉。
而他们的“精神领袖”李承乾,正在主殿睡得不省人事。
这诡异的场面,持续了五天。
第六天一早,李承乾正小口吃着他的“病号餐”,孙伏伽和杜构就闯了进来。
两人顶着硕大的黑眼圈,面容憔悴,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
他们手上,各捧着一摞文书,叠起来比人的腰还粗。
“殿下,幸不辱命!”孙伏伽嗓子已经哑了,声音里却全是烧红的亢奋,“《安北司章程》草案,共计一十八部,七十二卷,三百六十五条细则,已全部拟定!”
李承乾嘴里叼着一块桂花糕,人直接僵住了。
五天?
就五天,这俩人把一个全新部门从零到一的所有规章制度全给肝出来了?
这他妈是碳基生物能干出来的事?
“殿下请看,”杜构展开一幅巨大的舆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朱砂,密密麻麻地标注了部落迁徙路线、安置点、兵站、屯田区、互市地点,“此乃《降部安置及军屯总图》,所有细节,无一疏漏。”
孙伏伽则递上一本奏疏:“此为《安北司官员品阶及考核章程》,从主官到书吏,职权分明,赏罚清晰。”
“另有《漠南商路开拓计划》、《汉学推广五年纲要》、《降部兵员选拔及归化条例》……”
李承乾看着眼前这些足以让一个庞大机构立刻运转的精密文件,大脑彻底宕机。
他感觉自己不是太子。
他是个摆在庙里的泥塑菩萨,而这两个人,是借他名头上蹿下跳、疯狂输出的卷王附体。
“很好。”李承乾艰难地咽下桂花糕,敷衍了一句,准备端茶送客。
他现在只想静静。
可孙伏伽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与杜构对视一眼,神情忽然变得凝重。
“殿下,章程已备,但我等遇到了一个最关键,也是最棘手的问题。”
“说。”李承乾眼皮都没抬一下。
“钱。”孙伏伽只吐出一个字。
“哦?”李承乾终于来了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