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罪名,可比“抢功”要严重多了。
李承乾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我们懂你”的孙伏伽三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全身。
他默默地转过身,用一种无比萧索的语气,挥了挥手。
“……知道了,退下吧。”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顺着他们的剧本演下去了。
“是!臣等告退!恭送殿下!”
孙伏伽三人激动地退出了营帐,仿佛领受了什么神圣的使命。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李承乾缓缓地坐回椅子上,对称心幽幽地说道:“称心啊。”
“奴在。”
“你说,我现在要是真的病倒了,一病不起,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为了把戏演得更真一点?”
称心:“……”
他觉得,以孙侍郎他们的脑回路,这事儿……还真有可能。
就在李承乾的“病遁”计划,以一种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式,变成了“帝王心术”的现场教学时。
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开始在扬州周边的州县,悄然涌动。
“听说了吗?太子要在鹰愁涧动土,那是咱们江南的龙脉啊!这一动,怕是要地龙翻身,洪水泛滥了!”
“可不是嘛!我三舅姥爷的二表侄就在工地上,说那山涧里邪性的很,天天有怪声,晚上还有鬼火!太子爷这是要触怒山神了!”
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
“那太子爷啊,别看表面上温和,心黑着呢!他修那什么渠,是为了在京口屯兵!到时候几十万大军往那一驻,咱们江南的粮食、布匹,还不都得被他抢了去?”
码头上,扛着麻袋的苦力们,也在窃窃私语。
“工钱给的是高,可那是拿命换的钱!没听人说吗?那是个无底洞,填多少人进去都不够!官府这是把咱们当耗材使呢!”
“就是!而且我听说啊,这钱发不了几天,等把人骗过去了,后面就没钱了,白干活!”
一时间,流言四起。
有攻心者,挑动百姓对鬼神的畏惧;有诛心者,煽动军民对立的情绪;有乱心者,制造官府与商贾的矛盾;更有甚者,直接从最根本的工钱和人身安全入手,动摇工程的根基。
这些谣言,就像是无形的毒药,迅速地在底层民众中扩散开来。
原本因为“太子亲临”、“工钱优厚”而热情高涨的招工现场,渐渐变得门可罗雀。
已经上工的民夫们,也开始人心惶惶,出工不出力,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逃跑事件。
刚刚因为“神来之笔”而点燃的火热工程,还没等正式破土,就被一盆接着一盆的冷水,浇得快要熄灭了。
收到消息的杜构,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大燎泡。
他拿着各地汇总上来的情报,找到了正在统筹全局的孙伏伽,一进门就拍着桌子吼道:“孙大人!出事了!有人在背后捅咱们刀子!”
孙伏伽看着情报,眉头紧锁。
他比杜构看得更深。
这些谣言,看似杂乱无章,却招招致命,分别针对了不同的人群,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动如此规模的舆论攻势,其背后势力的能量,绝不简单。
“江南士族……他们终于坐不住了。”孙伏伽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那我们怎么办?”杜构急道,“殿下马上就要走了!这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咱们要是处理不好,怎么有脸去送殿下?!”
孙伏伽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目光望向了李承乾营帐的方向。
“殿下……真的要走了吗?”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殿下将这副担子交给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和考验。可这考验,来得也太快,太猛烈了。”
“走,去见殿下。”孙伏伽做出了决定,“此事,必须在殿下启程前,让他知晓。我们,需要殿下的最后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