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次日清晨,一则消息如惊雷般炸响在长安城的上空,又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朝野内外。
皇帝陛下,下旨了。
旨意的内容简单粗暴,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温情:太子东宫,年久失修,规制狭小,不足以彰显储君威仪,着令工部尚书阎立德亲自督办,即刻起,扩建东宫。所需钱粮,不设上限,尽由内帑与国库支应。另,太子六率兵员稀少,护卫不周,着兵部与十六卫协调,增兵三千,择精锐充入,拱卫东宫。
这道旨意一出,整个长安的政治风向,彻底变了。
前段时间,关于废太子的流言还甚嚣尘上,言官们的奏疏雪花一样飞进宫里。可现在呢?皇帝这一手,比任何口头上的安抚和斥责都来得更加直接,更加震撼。
什么叫恩宠?
这就叫恩宠!
嫌你住的地方小,给你盖个大的。嫌你保镖少,给你加派人手。而且,这不仅仅是盖房子、加人手那么简单。扩建东宫,意味着太子之位稳如泰山。增兵六率,意味着太子在京城的军事力量得到了空前的加强。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把“太子稳了”四个大字,用金水写好,裱起来,挂在了长安城的城门楼子上。
一时间,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员们,纷纷开始行动。东宫门外的车马,一夜之间,比长安城最热闹的东西两市还要拥挤。各种名义的拜帖,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大唐帝国的皇帝李世民,此刻正站在甘露殿的窗前,遥望着东宫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微笑。
承乾,父皇知道你性子淡泊,不喜争斗。没关系,你不争,父皇帮你争。你不想往前走,父皇就在你身后,推着你走。朕倒要看看,当你被这天下大势,被这万民期盼,被这储君的责任,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时候,你还怎么躺得下去!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李承乾,却没有感受到半分的荣耀与喜悦。
他正站在自己的咸鱼塘边,看着一群工部的官员,拿着图纸和标尺,在他的宝贝鱼塘周围指指点点,测量规划,脸上的表情,比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苦瓜还要难看。
“殿下,您看,”工部尚书阎立德,这位大唐最顶尖的建筑大师,正满脸红光,激动地指着图纸,唾沫横飞地向他介绍着宏伟的蓝图,“按照陛下的意思,这片后花园将全部推平,新建一座‘崇文殿’,用以藏书、讲学。您看这设计,三层重檐,九脊歇山顶,气势恢宏,足以媲美两仪殿!”
李承乾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推平?我的花园?我那几株好不容易才种活的西域奇花?我那个躺着晒太阳最舒服的摇椅?
“还有您这个池塘,”阎立德又指向李承乾的心肝宝贝,“太小了,不成体统。臣的意思是,将它挖深拓宽,修建成一座环绕崇文殿的‘太液池’,池中建亭,以九曲桥相连。如此一来,殿下便可于殿上,俯瞰碧波,于池中,泛舟吟诗,方显皇家气度。”
李承乾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一把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挖了我的鱼塘?那我养的那几条肥美的锦鲤怎么办?我那个自动化摸鱼的铃铛鱼竿挂哪儿?
他辛辛苦苦打造的咸鱼乐园,就要被人用铲车给铲平了!这哪里是扩建东宫,这分明是要了他的老命!
“阎尚书,”李承乾的声音有些发飘,“孤……孤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殿下仁厚,不愿耗费民脂民膏,臣等佩服。”阎立德一脸“我懂你”的表情,“但此乃陛下圣意,亦是国体所在,臣等不敢懈怠。殿下放心,所有用度,陛下特许走内帑,绝不动用百姓一分一毫。您就瞧好吧,半年之内,臣必定还您一座崭新的,冠绝天下的东宫!”
说完,阎立德大手一挥,身后的一众官员匠人,便如狼似虎地开始了初步的勘探和标记工作。
李承乾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忙忙碌碌,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宣布了领地即将被改建成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土拨鼠,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父皇,您是我亲父皇啊!有您这么坑儿子的吗?
他想反抗,可他拿什么反抗?这是李世民的阳谋,用“父爱”和“皇恩”这两座大山,把他压得死死的,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寝殿,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我的咸鱼塘,我做主!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滋生。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加入他们!甚至,领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