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县的土地纠纷,以一种堪称完美的方式解决了。
当杜构将太子殿下的“一分为二”神谕传达到蓝田县时,张王两家都愣住了。他们争了半辈子,头一次听说还有这种操作。
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但县令按照杜构的“解读”,将“权责”、“利益”、“人心”三层含义掰开揉碎了给他们一讲,两家人顿时茅塞顿开。是啊,与其争得头破血流,最后谁也落不着好,不如合作共赢。
最终,在县衙的主持下,两家签订了契约,共同开发那片坡地,约定收益平分。据说签约那天,两家的老族长还抱头痛哭,感叹早知如此,何必斗了这么多年。
此事传开,太子殿下的圣名,再一次响彻朝野。
“一分为二”,成了一个充满智慧和哲学思辨的热词。文官们写诗作赋,赞颂太子殿下“剖判乾坤,中庸至道”;武将们喝酒吹牛,说太子殿下这招要是用在战场上,就是“分化瓦解,不战屈人”。
勘田总署的工作,也因为这个范例的树立,变得愈发顺利。各地再有类似纠纷,官员们便祭出“一分为二”大法,往往都能迎刃而解。
清丈田亩的进度,一日千里。
国库的账本上,预计增收的数字,一天比一天惊人。
李承乾的烦恼,也一天比一天深重。
他发现,自己现在连在东宫里找个清净地方打个盹都难了。不是杜构又捧着什么“疑难杂症”来请示“神谕”,就是鸿胪寺的官员,领着一帮异国使节,非要来瞻仰一下“东方智慧化身”的真容。
他感觉自己不像个太子,倒像个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大熊猫,还是得随时随地表演“智慧”的那种。
“唉……”
观星阁下的人工湖畔,李承乾第N次发出了生无可恋的叹息。他的鱼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一个时辰了,动都没动一下。不是鱼不咬钩,而是他根本没心情钓。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从这一堆破事里脱身。
然而,命运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这一日,太极殿早朝。
气氛与往日不同,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庄重与喜庆。
李世民身穿最隆重的朝服,端坐于龙椅之上,满面红光,意气风发。
他目光扫过下方肃立的文武百官,最后落在了站在百官之首,正努力睁大眼睛,避免自己站着睡着的李承乾身上。那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赏,是化不开的骄傲。
“众卿。”李世民开口,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大殿,“自渭水之盟以来,我大唐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如今,突厥已灭,四夷宾服,归化大典,万国来朝,此乃开国未有之盛事!”
群臣山呼:“陛下圣明!大唐万年!”
李世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而这一切,皆有赖于我大唐君臣一心,将士用命。尤其,太子承乾!”
李世民的目光,牢牢锁定了自己的儿子。
李承乾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他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每次老爹在公开场合这么夸他,后面准没好事。
“太子承乾,献策灭突厥,一战定乾坤,此乃不世之军功!提议清丈田亩,充盈国库,为万世开太平,此乃千古之政绩!其智,足以经纬天下;其心,足以怀柔四海。”
李世民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御阶。
“朕,有承乾此子,实乃上天赐予我李唐,赐予这天下苍生的福气!”
“朕今日,当着文武百官,当着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要宣布一个决定。”
李世民走到李承乾面前,亲手扶住他的肩膀,虎目之中,泪光闪动。
“朕决意,册立太子承乾为‘监国太子’!自即日起,总领尚书省事,代朕处理日常政务!凡军国大事,皆需太子预先批阅,再呈报于朕!朕,欲与太子,父子共治天下!”
“轰!”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沸腾!
监国太子!
总领尚书省!
父子共治!
这已经不是分忧了,这是正式将帝国的权柄,交出了一半!这是储君之位再无任何动摇,板上钉钉的信号!
“陛下圣明!太子殿下仁德!此乃社稷之福啊!”
以魏征、房玄龄为首的一众大臣,激动得老泪纵横,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山呼万岁。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盛世,正在徐徐拉开帷幕。
而风暴中心的李承乾,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无数道天雷同时劈中。
监国?
处理政务?
批阅奏折?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这比把他焊在圣贤的宝座上还难受。这是要把他直接绑在社畜的跑步机上,跑到死啊!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堆积如山的奏折,出现了无数个为了鸡毛蒜皮小事吵得面红耳赤的官员,出现了永远也开不完的朝会……
不!
绝对不行!
我魂穿一次,不是为了来当996的社畜皇帝的!我的梦想是咸鱼,是躺平,是星辰和大海!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让李承乾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拒绝?
怎么拒绝?
直接说“不干,太累了”?明天“太子不堪重负,恐有疯病”的谣言就能传遍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