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的到来,像一柄冰冷的戒尺,狠狠地抽在了工地的每一个角落。
李承乾原本以为,这位刚正不阿的道德楷模会把工地变成一个大型儒学辩经现场,最终因水土不服而一拍两散。可他万万没想到,魏征竟将儒家的“克己复礼”与法家的“严刑峻法”完美融合,创造出了一套让所有工匠和官吏都闻风丧胆的管理体系。
“责任终身制”的石碑,如同一座座墓碑,冰冷地矗立在每一段新修的路旁,上面刻着的名字,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工程质量好了,偷工减料的阴谋破产了,李承乾的咸鱼之梦,也跟着一起破碎了。他每日被迫听着魏征那张嘴汇报工作,从水泥标号的统一,到民夫伙食里青菜和肉的比例,最后还要被批评一番东宫的用度过于奢靡。李承乾感觉自己不是太子,倒像是被夫子抓着打手心的顽劣学童。
他躲在东宫,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清静,他现在只想要清静。
然而,新的麻烦比魏征的唾沫星子来得更快。
这日,京兆尹崔知温满头大汗地跑进东宫,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与无奈。“殿下,出事了!”
李承乾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说。”
“工地上……工地上那二十万灾民,晚上没事做,精力太过旺盛,聚众赌博、打架斗殴之事频发。昨夜里,为了几文钱的赌债,两个村的人械斗,伤了上百人!臣派去弹压的衙役,都险些被围攻。长此以往,治安堪忧啊!”崔知温擦着汗,苦着脸,“杜相的意思是,当用重典,设下军法,凡聚众闹事者,一律严惩,以儆效尤。”
李承乾听得脑仁疼。
打架?械斗?吵不吵?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严刑峻法?那帮人本来就是灾民,烂命一条,逼急了真给你造反怎么办?到时候还得派兵镇压,更吵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彻底没力气折腾。
李承乾烦躁地在殿内踱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才能让这二十万个精力过剩的牲口,在干了一天重体力活之后,晚上还能累得像条死狗?
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白天干活,身体累。那晚上……就让他们的脑子累!世界上还有比读书更头疼,更催眠,更消耗心神的事情吗?
“孤有办法了。”李承乾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了一个让崔知温看不懂的笑容。
他立刻赶往甘露殿,找到了同样为此事发愁的李世民和杜如晦。
“父皇,杜相,此事易尔。”李承乾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哦?承乾有何高见?”李世民问道。
“这二十万劳工,闲则生乱。与其堵之,不如疏之。”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馊主意”,“儿臣提议,在工地旁设立‘夜校’,强制所有劳工,每晚必须入学一个时辰。学习内容嘛……就学识字、算术。”
“什么?”
此言一出,不光李世民和杜如晦,连旁边的房玄龄都愣住了。
给二十万泥腿子开办学校?教他们识字?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谈!
消息传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国子监祭酒孔颖达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领着一帮儒臣,堵在太极殿门口,痛心疾首。
“殿下!万万不可啊!圣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辈皆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教其识字,晓以文章,若其心智开启,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则国本动摇矣!”
“是啊殿下!教化万民,乃我等儒臣天职。然教化对象,也应是士族子弟。贱民识字,与乱国无异!”
李承乾听着这些之乎者也,差点打了个哈欠。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然后这个计划就能顺理成章地黄掉。
他故作高深地反驳道:“孔祭酒此言差矣。孤要教他们的,非是经义文章,非是之乎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