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落幕的余波,比李承乾想象中凶猛百倍。
长安城。
粮价雪崩。
一夜之间,坠回了丰年水准,甚至更低。
无数百姓提着空瘪许久的米袋,冲上街头,用一种近乎虚幻的价格,买到了救命的口粮。
“太子圣明!”
这呼声,起于长安的街头巷尾,随即传遍关中,又像是长了翅膀,飞向大唐四野。
另一边,五姓七望的府邸内,愁云惨淡。
他们不仅赔光了囤粮,更在竞价时互相倾轧,反目成仇。
太原王氏和荥阳郑氏为了一纸铁引,几欲当场拔刀。
清河崔氏则因天价盐引,被迫变卖大量产业,族中怨声载道。
一个曾经牢不可破的利益同盟,一夜之间,裂痕遍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承乾,正把自己关在丽正殿。
他摊开一张白纸,试图通过默写一百遍“我是咸鱼”,来找回自己躺平的初心。
可惜,他连第三遍的机会都没有。
“殿下!大喜!大喜啊!”
户部尚书戴胄第一个冲了进来,一张老脸笑得像是盛开的秋菊,手里的账本因为激动而剧烈抖动。
他身后,房玄龄、杜如晦紧随而至。
就连一向沉稳的二人,此刻也是满面红光,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殿下,您快看!”
戴胄将账本摊在李承承面前,声音激动得发飘。
“三百八十万贯!”
“整整三百八十万贯救灾券,尽数回笼!”
“这意味着,咱们的官仓里,凭空多出了足够北方百万灾民吃上一年的粮食!”
“陛下龙颜大悦,说是要重重赏您!”
李承乾的眼皮,狠狠一跳。
赏赐?
他现在一听见这两个字,太阳穴就突突地疼。
上次的赏赐,是万言书,榨干了他本就不多的脑细胞。
这次……他不敢想。
“咳,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解难,乃儿臣分内之事,何谈赏赐。”
李承乾摆出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心里却在飞速盘算,怎么才能把这要命的赏赐,换成一箱金子,几亩闲田,然后打包滚回自己的封地,从此不问世事。
“殿下谦逊,我等佩服。”
房玄龄捋着胡须,眼里的笑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但陛下金口玉言,赏赐是免不了的。而且,此次的赏赐,非同一般。”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王德那标志性的尖细嗓音。
“陛下驾到——!”
李承乾一个激灵,赶紧起身行礼。
李世民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脸上洋溢着的狂喜,堪比玄武门之变后第一次坐上龙椅。
他直接无视了礼节,一把扶起李承乾,大手用力拍着他的肩膀。
“承乾我儿,此次你立下的功劳,远不止救灾那么简单!”
“你不仅稳住了北方,更用阳谋之术,挫了世家的锐气,为朝廷立威!朕心甚慰,甚慰啊!”
李承乾干笑:“全赖父皇天威,儿臣不敢居功。”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
李世民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朕想好了,金银俗物,不足以彰显你的功绩。朕要给你一个真正能让你施展才华的赏赐!”
来了。
它带着一身的麻烦,来了!
李承乾的心,正笔直地坠向无底深渊。
只听李世民朗声道:“朕决定,采纳你‘救灾券’之策的精髓,在户部之下,增设一司,暂名‘宝泉监’!”
“专司‘救灾券’的印发、兑付、流转以及未来的‘宝钞’勘磨之职!”
李世民的目光灼热,像两颗钉子,要把李承乾钉死在原地。
“而你,便是这‘宝泉监’的首任督办!”
轰——!
李承乾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侥幸”的弦,应声绷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