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八百里加急!”
一声嘶哑的疾呼,剖开了太极殿的辉煌与燥热。
一名边军将士浑身浴血,踉跄闯入殿中,他身上塞外的风霜尘土,仿佛都带着血腥气。
“北方大旱,赤地千里!”
“朔方、云中数州,灾民遍地,已现易子而食之惨状!”
“边关大营,粮草……即将告罄!”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血珠,从他牙缝里挤出,重重砸在金銮殿光洁的地板上。
那股刚刚因“太子心学”而燃起的狂热,被这血淋淋的现实砸得粉碎。
方才还满面红光,自以为参悟了治国大道的文武百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一片惨白。
李承乾的心脏,前一刻还被“国子监博士”的虚名压得喘不过气,这一刻,又被这噩耗狠狠踹了一脚。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他之前最多担心自己会过劳死在太子这个岗位上。
此刻,一个更恐怖的念头钻了出来。
他,会不会成为大唐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救灾不力而被万民唾骂,最终废黜的太子?
不对!
等等!
李承乾宕机的大脑,在零点一秒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这……
这哪里是绝路?
这分明是天赐良机!
天灾!
这可是冷酷无情的天灾啊!
自古以来,这就是对统治者最残酷的试炼。
办好了,天命所归,圣君在世。
办砸了,轻则威信扫地,重则国本动摇,被废黜简直是板上钉钉!
而他李承乾,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现代社畜,懂个屁的古代救灾!
这不就是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那个能让他尽情展示自己的“无能”,证明自己“德不配位”的绝佳舞台吗?
只要他操作得当,表现出足够的愚蠢、无能与冷漠……
父皇总该对他失望透顶了吧?
魏征那老头总该指着他的鼻子骂“不恤民情,枉为储君”了吧?
想到这里,李承乾心中那片名为绝望的死灰,“噗”地一声,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用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
果然。
朝堂之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全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那些眼神里,是期待、是审视、是好奇,甚至还有几分理所当然。
似乎在他们眼里,他这位开创了“太子心学”的圣贤储君,面对区区天灾,也该有石破天惊的妙计。
尤其是龙椅上的那位。
李世民眉头紧锁,目光如炬,那眼神里只写着一句话:承乾,到你表演了。
表演?
表演个屁!
李承乾瞬间下定决心,从这一秒开始,他要扮演一个无可挑剔的废物。
户部尚书戴胄颤巍巍出列,脸色比纸还白。
“陛下……北方大旱,非一日之寒,然今年尤烈。地方府库早已掏空,无力赈济。若从江南、关中调粮,路途遥远,耗费巨大,再算上沿途损耗、官吏侵吞……恐远水难解近渴啊!”
他的话,让殿内本就凝重的空气,又沉重了几分。
这是大唐立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全国性灾害。
李世民的手指,在龙案上重重一敲。
咚。
声音沉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房玄龄,杜如晦。”
“臣在。”
“政事堂即刻拟旨!其一,开官仓,放赈粮,沿途州府全力接济北上灾民!”
“其二,命秦琼、程知节,各率精锐,即刻开赴朔方弹压地方!”
“其三,御史台遣干员巡查,贪墨赈灾钱粮者,无需上报,立斩不赦!”
三道旨意,杀伐果决,条理清晰。
慌乱的群臣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李承乾心中暗赞,不愧是千古一帝,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躺平的决心。
有这么个巨佬老爹,我还奋斗个什么劲儿?
然而,李世民的目光,还是转了回来。
“太子。”
“儿臣在。”李承乾有气无力地应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刚睡醒的纨绔。
李世民声音低沉:“救灾,乃国之大事。赈粮、维稳、肃贪,此为‘术’。你所创‘心学’,讲求洞察事物本源。朕问你,此次救灾之‘道’,其本源何在?”
来了!
他终究还是来了!
李承乾的内心警报疯狂拉响。
这是父皇在考他,也是在给他一个再次“封神”的机会。
绝不能上当!
他抬起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无辜,活像一个没听懂老师提问的差生。
“父皇……这……天灾乃天数,非人力所能抗拒。”
“儿臣……儿臣以为,我等能做的,唯有……诚心祈祷,祈求上天垂怜,早降甘霖……”
话音落下。
太极殿内,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官员,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就连他身后,一向以“太子第一铁杆”自居的魏征,嘴角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祈祷?
殿下,您前几天还指点江山,宛若圣人,今天怎么就改行当神棍了?
队列中的李泰,原本紧攥的手心全是冷汗,听到这话,嘴角那幸灾乐祸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几乎要咧到耳根。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