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李世民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忌,三人的表情同样严峻。
“好一个五姓七望!好一个世家门阀!”李世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明着斗不过,就开始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抽釜底薪,断根刨地,真是好算计!”
房玄龄满面愁容:“陛下,此事棘手。那些工匠,皆是‘自愿’辞行;那些纸商,也只是‘恰好’无货。他们做得滴水不漏,我们抓不到任何把柄。若是强行征召,反倒会落下一个‘与民争利,强取豪夺’的口实,正中他们下怀。”
杜如晦补充道:“《大唐时报》如今每日发行近万份,已是长安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之物。一旦停刊,不仅朝廷的声望会受损,之前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民心向背之势,恐怕也会功亏一篑。更重要的是,这会向天下人释放一个信号:朝廷,斗不过世家。”
这是赤裸裸的经济战,是世家门阀利用自己数百年来积攒的行业垄断地位,对新生皇权发起的精准打击。
他们不动刀兵,不逞口舌,却招招致命。
“辅机,”李世民转向自己的大舅哥,“承乾那边,有什么反应?”
一提到李承乾,长孙无忌的表情就变得极其古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回陛下,臣……臣刚从东宫过来。殿下他……他……”
“他怎么了?是不是急得跳脚,还是已经想出对策了?”李世民追问道,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
长孙无忌的脸皮抽搐了一下,艰难道:“殿下他……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哼着小曲,还让人给他温了一壶‘皇家贡酒’……看起来,心情……甚是愉悦。”
“什么?!”李世民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这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有心情喝酒?!走!都跟朕去东宫!朕今日非要看看,他这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不是浆糊!”
一行人浩浩荡荡,杀气腾腾地冲向东宫。
当他们风风火火地闯进丽正殿的院子时,果然看到了让他们血压飙升的一幕。
李承乾半躺在躺椅上,脚边的小几上,不仅有酒,还有一碟刚洗好的葡萄。他正捏着一颗葡萄,对着太阳端详,嘴里还念念有词:“嗯,不错,这紫色,晶莹剔透,充满了丰收的喜悦和即将被我吃掉的宿命感……”
压根没把闯进来的皇帝和三位宰辅放在眼里。
“李!承!乾!”李世民几乎是吼出了这三个字。
李承乾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到来势汹汹的众人,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呀,父皇,三位大人,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来得正好,尝尝今年的新酒,味道醇厚,不上头。”
杜如晦是个急脾气,实在看不下去了,抢上前一步:“殿下!《大唐时报》都要断炊了!您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
“断了就断了呗,多大点事。”李承乾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报纸印不出来,这都是不可抗力。正好,我也省心了。父皇,您看,这事儿真不赖我。不是我不想干,是敌人太狡猾,客观条件不允许啊。要不,您就顺水推舟,把‘时报署’给撤了,再给我记个‘办事不力’的过,罚我闭门思过半年?”
他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那副“快来处罚我”的表情,差点把李世民气得当场驾崩。
“你……你这个逆子!”李世民指着他,手都在发抖,“朕的舆论阵地,朕的喉舌,你说撤就撤?!”
“唉。”李承乾发出一声长长的,饱含了对众人“孺子不可教也”的叹息。他慢悠悠地坐起来,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扫了众人一圈。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思维僵化,不懂得什么叫‘降维打击’。”他拿起旁边一张粗糙发黄的草纸,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你们觉得,没了那些高级工匠,没了那些上好的宣纸,我们就印不了报纸了?”
房玄龄皱眉:“殿下,这草纸质地粗劣,墨迹易散,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若用此纸印报,岂不令朝廷颜面扫地?”
“颜面?颜面值几个钱?”李承乾嗤之以鼻,“老房啊,你得搞清楚我们的用户定位。我们办报纸,是给谁看的?是给那些酸儒看的吗?不!是给全长安的百姓,是给那些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看的!他们关心的是纸好不好看吗?不!他们关心的是今天债券又涨了多少钱,是《霍去病传》里主角有没有开挂,是皇帝陛下又有什么新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