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黎老爷子才从野外钓鱼场返回。
他今天收获了足有上百斤,一个人拿不动,车子停下后,招呼了四五个佣人,才将鱼篓给搬进院子。
他大步跨进门口,满面都是红光,连笑声都带着难得的畅快。
“你们猜猜我今天钓了多少斤鱼?瞧瞧吧!”
他笑着摆手,让佣人将鱼篓放在显眼处,转头一细瞧,才发现客厅里有很多人。
以黎老夫人为首,小婉婉在她怀里,黎立轩、宋珍珍、朱丽月、宋淼淼还有几个孩子都来了。
黎老爷子还说:“你们鼻子倒是灵敏,知道我去钓鱼,早早就在这儿等着?那正好,把这些鱼拿到厨房,今天晚上都别走了,咱们再做一顿全鱼宴!”
客厅里,没有回应。
黎老爷子兀自哈哈大笑了几声,终于察觉到大家脸色的异常。
黎老夫人端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脸色沉静,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疲惫。
黎立轩和宋珍珍则表情凝重,微微垂着眼。
往日见了他就开心喊阿爷的小婉婉,一直坐在老夫人怀里没动。
就连平日里最淘气的皮猴子黎墨黔,今天都安安静静地站在宋淼淼身边。
整个客厅鸦雀无声,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
只有鱼篓里鱼儿偶尔挣扎的扑水声,显得格外突兀。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拉着苦瓜脸?”黎老爷皱起眉头。
众人没有回答,都看向坐在主位的老夫人。
黎老夫人抬起眼,徐徐开口:“戚容刚才过来报信,吕洁芳今天下午不在了。”
黎老爷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他攥着鱼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像座雕像。
他没有惊讶,更没有追问什么,甚至也没有明显的悲伤。
只是那么沉默地站着。
过了许久,久到客厅里的空气都凝固起来,他才挪动脚步,极其缓慢的放下鱼竿,坐在李老夫旁边的太师椅。
又一段长长的沉默后,他抬起眼,目光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却也覆盖着一股沧桑。
“没了,就没了吧……”
早在几天前,他就做足了心理准备,或许从他逃避不去见她的那一刻。
吕洁芳在这个世界,就已经死了。
到现在,他依然没有去看她最后一眼的想法,看向黎立轩和宋珍珍。
“如今二房那边没个主事的,阿轩,阿珍,后事你们俩操办一下。”
黎立轩和宋珍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上前。
“好的,爹地。”宋珍珍一口答应。
黎立轩却看着父亲的脸色,问了一句:“是要大办,还是从简?”
黎老爷的声音平稳,却透着一股终结的意味:“就按照姨太太的规矩,从简,但也要体面,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
意思就是说,出去必须要通知参加葬礼的亲戚故交,其他人一概不用通知,也不用向外面大肆宣扬。
“好的。”黎立轩郑重的躬了躬身体。
黎老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目光重新变得空茫,望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
客厅里的人,谁都没再提办全鱼宴的事,佣人们等不到主人的命令,自发的将他带回来的鱼,暂时放进了鲤鱼池。
……
吕洁芳的葬礼在两日后的上午举行。
有黎立轩和宋珍珍操办,仪式并未弄得有多隆重,但该有的规矩一样不少。
这天,黎家三代以内的亲眷基本到场。
即便这些人平日里往来甚少,可送葬这种事,不论亲情浓重,总归都要做做样子。
黎立正因为断了双腿,神志也不清醒,并没有出席。
黎墨尘也一直处在‘失踪’状态,黎老爷对他失望透顶,根本没动过让人去寻找的心思。
至于黎墨舒和孙雪莉,由于吕洁芳去世过于突然,临时回国的机票不好买,此刻正在返回的路上。
戚容虽然到场了,但是黎墨严在守灵的时候感染了风寒,今日高烧不退,也没能参加葬礼。
所以今天是黎立信念在吕洁芳多年的养育之恩,跪在地上为她哭灵。
棺椁刚刚下葬,便有亲眷跪在地上一边痛哭一边磕头。
直到开始埋土,这时黎墨冰走过来,向黎老爷禀报:“阿爷,另外三大家族的代表都来了。”
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成乾第一个走上前,握住黎老爷的手。
“抱歉黎爷爷,有事耽搁我来晚了,您节哀。”
“好,来了就行,你有心了。”黎老爷其实并没有背上,看着眼前出类拔萃的后生,他能亲自过来,只觉得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