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仵作樊云看着帐中地上排开的十余具用破草席勉强裹盖的尸身,只觉得头皮发麻,捏着验尸工具的手都有些发颤,“将军,您这是要卑职……做什么?”
蒙挚正用力抖落玄甲肩上的泥水,闻言头也没抬,声音带着连日奔波后的疲惫沙哑:“只是觉得……这些人的死,透着古怪。”雨水顺着他甲片的缝隙流淌下来,在脚下积成一小滩泥水。
樊云这才注意到,蒙挚头上戴着的并非象征他身份的将军鹖冠,而是一顶模样有些奇特的皮弁,冠顶前檐被巧妙地向外出,形成一个小小的遮雨棚。
正是这个不起眼的改造,让他即便在雨中跋涉,脸上也比其他军士干净清爽许多。
在这压抑晦暗的停尸帐中,蒙挚挺拔的身姿和那张即便带着倦色也难掩俊朗的面容,的确格外引人注目。
樊云都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唾沫——这位小蒙将军的皮相,真是生得极好,难怪咸阳城里那么多高门贵女都盯着这块“香饽饽”,憋着要嫁给他。但话又说回来,蒙大将军陪着始皇东巡归来后,蒙挚的婚事似乎又被搁浅了。至少,当初说的李家之女,因为李湛李烽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再推进下去。
正想着,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医士辛衡撩开帘子跑了进来。他这几日忙着照料营中因阴雨而染上风寒的兵卒,熬药煮汤,不得清闲。接到蒙挚急令,他丢下药炉就赶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两根用来搅拌药汤的长木筷。
“将军,您召……”话才说了一半,辛衡的目光就落在了地上那排草席上。虽然大部分身体被遮盖着,但那股混合着泥土和腐败的气息,以及草席下隐约透出的人形轮廓,依旧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叫你们来,就是仔细查验这些尸身,看看究竟是怎么死的。”蒙挚揉了揉眉心,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色阴影,显是疲惫至极,“特别是中间那两个孩子……尸身腐烂得厉害,又被泥水泡过,恐怕要费大力气。你们先看着,我得去洗漱换身衣裳,这副模样没法面圣。”始皇一旦得知消息,必然很快会召他入宫问询。
“喏!卑职明白!”两人连忙躬身应道。
辛衡壮着胆子又多问了一句:“将军,这……尸身数量不少,光靠我们两人,恐怕一夜之间难以查验周全……能否调派几个帮手?”
“营中人手,随你们调用。”蒙挚答应得很干脆,但下一句话就让樊云和辛衡心里叫苦不迭,“此事必须在天亮前查个大概。已经有人将骊山塌方和发现孩童尸首的事报入宫中,陛下随时可能召见。”
“啊?这……”樊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心里哀嚎:为什么每次都是这种又急又脏又累还掉脑袋的活儿!
待蒙挚离开,两人对着帐中十余具沉默的尸身,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愁苦。
最后还是辛衡先定了定神:“先让兵士打几桶清水来,总得先把这些污泥冲洗干净,才能看清致命伤和体表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