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紧握着长枪、利剑、弯刀、骑枪,更有无数身影跨坐在同样披挂的战马之上。
那数量……庞大得令人窒息。视线所及,唯有沉默的甲胄与冰冷的兵器形成的钢铁森林,一直延伸,延伸,直至视野尽头那血染的地平线,仿佛整个世界的士兵都聚集于此。
间桐池观察四周。
这场景,他并非第一次目睹。
那列阵的规模,那跨越时空的军容,那磅礴无匹的存在感……
毫无疑问——
这正是那位征服之王伊斯坎达尔引以为傲的终极宝具——
“王之军势(IoioiHetairoi)!”
那是当征服王作为英灵现界时,方能展开的、超越常规的奇迹。
据说他能将自身与追随者们缔结的深厚羁绊化作现实,连同其心象风景“固有结界”一起,召唤出麾下那数万之众的、跨越时代的精锐联军。
那是凡人军队无法企及、超乎常理认知的神秘之军。
但是——
眼前这支大军……
截然不同!
没有震天的战吼,没有奔腾的马蹄,没有刀剑碰撞的火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生者气息。
死寂。
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笼罩着这片红色的荒野。
那些列队的士兵,那些跨坐的战马……它们并非英姿勃发的英灵!
它们……是堆积如山的死物!
无数破碎的躯体,如同被巨力碾过、被利刃反复切割的巨大肉块,铺满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断裂的肢体、被撕裂的内脏、仍在流淌的粘稠暗红……所有构成“生命”的残酷碎片,都被粗暴地、血淋淋地堆积、粘连、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层覆盖大地的、令人作呕的血肉泥毯。
曾经象征荣耀与力量的铠甲,此刻大多深陷于这血肉泥沼之中,或是歪斜地挂在那些不成人形的残骸之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污与内脏的碎屑。
这并非“王之军势”的再现。
这是一场对征服之梦最残酷、最亵渎的死亡展览。是那支无敌军团被彻底毁灭后,其残骸被冻结在这片血色荒野上的永恒坟场。
在尸骸堆积如山、血污浸透大地的“士兵”阵列中心,一个存在突兀地显现。
那是一个特别高大的身影,骑乘在一匹同样散发出非人气息的骸骨战马之上。
不,更准确地说——
是在这片数量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散发着死亡与腐朽气息的死物军团之中,唯有那个存在,周身萦绕着一层微弱却不容忽视的辉光。
神灵伊斯坎达尔。
人类的眼睛和心智,根本无法正确地捕捉、辨识那个身影的本质。
它的轮廓在实体与概念间摇曳不定。
明明其身高与体格都与间桐池记忆中所知的、那位在冬木市圣杯战争中现界的、魁梧豪迈的征服王伊斯坎达尔截然不同,却又会在某个瞬间,诡异地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它既像是某个拙劣的伪装者,又仿佛是那个曾经见过的壮汉伊斯坎达尔被强行拉伸、扭曲、升华或者说堕落?后的某种终极形态。
这是一种认知上的亵渎与混乱。
“……对,没错。”哈特雷斯的声音在死寂的血色荒野上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难以抑制的喜悦,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终于得见神迹。
“这就是……神灵的来访。”
他的夙愿,他赌上一切的终极目标,正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神话时代那纯粹而强大的魔术形式,将跨越时空的壁垒,真正造访这个已然衰颓的世界。
由时钟塔那些腐朽贵族主义所主导的、僵化停滞的魔术师世界,其统治的丧钟,即将由这降临的神灵亲手敲响!
死寂的压迫感仿佛凝固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间桐池的声音才穿透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冰冷的、寻求确认的意味响起:
“我想做个确认。”他的目光锐利地投向哈特雷斯,仿佛要穿透对方那层喜悦的面具。
“在圣杯战争的规则下,主人(Master)是维持使役者(Servat)存在的绝对枢纽。无论从者拥有多么庞大的魔力储备,一旦失去主人的魔力供给与契约维系,都会迅速因魔力枯竭而消散。”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那么,在这个特殊情况下显现的‘神灵’……是否也遵循着同样的法则?”
“呵……”哈特雷斯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怜悯与嘲弄意味的苦笑,仿佛间桐池问了一个极其幼稚的问题。
“啊,你是指只要杀了我这个‘主人’,神灵伊斯坎达或许就会像普通从者一样消失这件事吗?”
他摇了摇头,那姿态仿佛在说“你的思考还停留在凡人层面”。
“以你——间桐池——所拥有的能力和见识来说,提出这个问题,未免显得有些愚蠢了。简直……毫无意义。”
他的语气转为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你以为我会将维系神之存在的‘命脉’,系于自身这区区凡躯之上吗?我早已透过数条隐秘的途径,将蕴含契约力量的‘金币’分发给地上世界的新世代魔术师们了。
拥有史塔特金币的魔术师,全都以跟主人一样的路径与神灵连结了。当然也兼具作为枢纽的功能。”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人性弱点的精准把握。
“而且……”哈特雷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了某个遥远的时钟塔身影上.
“在这批‘新世代’的名单之中……可还有你那位‘同伴’,那位鼎鼎大名的埃尔梅罗二世啊!”
“啧!“间桐池咋了咂嘴,“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家伙这几天和我沟通的时候表现的那么心虚啊,甚至连一面都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