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怀抱的一切梦想,都是对某种存在方式的向往。
若这被称为罪——那么,如字面所示,世上没有任何人不具罪过。
“那么,我再继续说下去。”
基兹说道,声音平静,却如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了他们之间谈话的界限。
“我以魔术师的身份问你。你认为,人类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陡然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壮阔感。
“人类吗?”
间桐池轻轻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微微凝滞。
“科学或许有其他观点,但对魔术师而言,现代不是太过没有价值了吗?”
“这一点我倒是无法否认。”
间桐池简短地回应。
——自神话时代终结以来,神秘正以每分每秒的速度消逝。曾经辉煌的遗产,如今只剩下斑驳零碎的残响,而即便是那些苟延残喘的伟大碎片,也正以不可逆的趋势淡化、稀薄,直至无以为继。
魔术师花费了两千年所追求的事物,最终得到的,竟是虚无。
至少,认为如此的人不在少数——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从前,作为万物之灵的神,以及侍奉神的人类,皆有使命。”
基兹轻轻叹息着,继续说道:
“无论是正确地活着的人,还是错误地活着的人,都不曾怀疑过自己的使命。然而,在神话时代的终焉,那一切几乎都被彻底丧失。我们只能像被遗弃的兽群一样,在黑暗中蹒跚爬行。”
他的语气并不激昂,甚至可以说是冷静到可怖。
“在某种意义上,那位始皇帝便是反抗这一点的人。”
始皇帝——
间桐池微微垂下眼睑,听着基兹的话语在空气中回响。
“他曾连结隔绝的东与西,搜集散逸的文化,试图以新的形式,重新铸造人类的使命。”
基兹停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然而,即便是他建立的庞大帝国,也只支撑了两代,便湮灭于历史长河。”
他的视线落在间桐池身上,似乎想看看他是否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之后的发展,如你所知。人类从未以任何形式重新获得使命,而今后——也不会发生吧。”
“……”
间桐池没有立刻回应,他微微偏了偏头,仿佛在思索。
片刻后,他轻轻吐出一声冷淡的笑意。
“事到如今,你讲这些做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如果是要悲叹人类的罪业和愚行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
“不,我谈的并非悲叹。”
基兹摇头,双眸深邃,仿佛窥探着世界的更深层。
“我在问的是——更根本的问题。”
他的声音微微压低,如同夜幕下的呢喃。
“请务必回答我——我们,
为何会变成这样?”
基兹说过,他要以魔术师的身份发问。
这意味着,他寻求的不仅仅是一个个人的答案,而是一个属于现代魔术师的答案。
“依照你刚才的问法……不会得到‘因为我们很愚蠢’这个答案吧?”
间桐池淡淡地说道。
“嗯,呵、呵。那叫作傲慢吧,间桐池。”
基兹的语调轻松,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然而,抬头仰望间桐池的那双眼睛,却过于耿直,甚至称得上是固执。
此刻,那对眸子倒映出圆桌房间上方的吊灯——
那灯光折射出的辉芒,如同夜空的一隅,遥远而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