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外，亡灵法师那冰冷而不耐烦的精神波动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凯特收敛心神，周身那磅礴却内敛的死亡气息微微流转，将最后一丝因突破而外溢的能量波动彻底抚平。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旁边洞穴中依旧在虚弱蛰伏的谢特。

谢特也适时地挣扎着站起，魂火摇曳，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明显恢复的不算好。

两人一前一后，步履“沉重”地走出洞穴。

亡灵法师那干瘪的身影正悬浮在腐臭泥潭边缘，幽绿的魂火扫过凯特和谢特，尤其是在凯特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他气息似乎比一周前更加凝练了一些，但又似乎合情合理——毕竟在永夜峡谷这种环境，亡灵恢复甚至略有精进也是可能的。

“看来恢复得不错，‘影牙’。”亡灵法师的声音依旧沙哑冰冷，听不出喜怒，

“希望你这点进步，能在君主化身面前保住你的魂火。走吧，别让君主久等。”

它不再多言，转身化作一道灰黑色的流光，向着永夜峡谷更深邃、死气更浓郁的腹地方向掠去。

凯特和谢特不敢怠慢，立刻施展手段跟上。

凯特模拟出阴影穿梭的能力，谢特则勉强驾驭着一股阴风，显得颇为吃力。

越是深入，环境越发险恶。

噬魂暗雾浓稠得几乎化为液态，亡魂的哀嚎与低语形成了实质性的精神冲击，不断冲刷着意识。

地面逐渐被一种粘稠的、仿佛由无数尸骸腐化而成的黑紫色沼泽替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和强烈的腐蚀性能量。

巨大的、扭曲的、由骸骨和怨念构成的怪异植物如同森林般矗立，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空间扭曲的现象，仿佛通往更可怕的维度。

这里已经是永夜峡谷的核心危险区域，寻常正式巫师绝不敢轻易踏足。

最终，他们抵达了一片巨大的、由无数巨大生物肋骨化石交错构成的、如同某种史前巨兽胸腔的诡异山谷——骸骨大殿屹立起中。

山谷入口处，矗立着两尊高达百米的、由不知名黑色金属和惨白颅骨熔铸而成的恐怖雕像，一尊手持扭曲的阴影巨镰，一尊托着不断滴落腐液的瘟疫巨碗，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君主威压——正是“暗影之刺”与“苍白之主”的象征。

山谷内，死气几乎凝成实质，化作灰黑色的液滴不断从“肋骨”顶端滴落。

地面是由光滑如镜、却不断浮现出痛苦面孔的黑曜石铺就。

大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挣扎哀嚎的怨灵灵魂强行糅合、凝固而成的祭坛。

此刻，祭坛上空，悬浮着两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威严与恐怖的巨大虚影。

左边一道，仿佛是由最纯粹的、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终极阴影构成，人形，却不断扭曲、拉伸，仿佛连接着无数个阴影位面，仅仅看上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离、湮灭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正是“暗影之刺”的化身。

右边一道，则是由亿万种不同瘟疫、病毒、腐化能量以及痛苦灵魂的哀嚎汇聚而成，呈现出一种不断蠕动、变化的灰绿色人形，周身散发着令万物凋零、众生腐朽的绝对死寂领域——正是“苍白之主”的化身。

两位亡灵君主的化身仅仅是存在于此，就让整个骸骨大殿的空间规则都为之扭曲、臣服。

其威压远超凯特之前见过的任何存在，包括生命贤者的化身，这是因为巫师还是注重传承和延续的，而对亡灵而言，力量为尊，不会在意低价亡灵的生死。

凯特感到轮回之心疯狂运转，才能勉强抵御住这股恐怖的威压，他立刻模仿着周围那些早已匍匐在地、魂火剧烈摇曳、连头都不敢抬的几名高阶亡灵，它们都是此次行动的幸存者，数量寥寥无几，深深地低下头，表现出极致的敬畏与恐惧。

谢特更是瑟瑟发抖，几乎要散架。

亡灵法师也早已跪伏在地，声音颤抖地禀报：“伟大的暗影之刺，至高无上的苍白之主…幸存的…亡灵…已带到…”

“抬起头来。”

一个冰冷、沙哑、仿佛亿万根骨刺摩擦的声音响起，源自“暗影之刺”的化身。

这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凯特和其他幸存亡灵这才敢微微抬起头，但依旧不敢直视君主化身。

“说出你们的经历。”另一个充满粘稠感、仿佛腐败脓液流动的声音接着响起，来自“苍白之主”，带着一种审视实验失败品般的冷漠，“每一个细节。”

一名来自第十哨站突袭队的、只剩半个身子的“恐怖骸骨领主”率先被点名，它魂火摇曳，断断续续地汇报了遭遇伏击、法阵陷阱、以及被针对性净化的过程。

“暗影之刺”的阴影微微波动，一道细微的阴影触须瞬间刺入那名骸骨领主的头颅，抽取着它的记忆碎片。

片刻后，冰冷的声音响起：“埋伏…针对性克制…情报泄露…下一个。”

接着是第五哨站的幸存者，一名擅长诅咒的“哀嚎女妖”，她的汇报同样指向了早有准备的陷阱和突然出现的强大净化巫师。

“苍白之主”的化身蠕动了一下，一缕灰绿色的瘟疫气息没入女妖体内，女妖发出痛苦的尖啸，身体不断融化又重组，仿佛在被强行读取和验证记忆。

“计划…被预判…有内鬼…或…更高层面的预言干涉…”

最终，轮到了凯特和谢特。

所有的目光，实质的或精神的，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尤其是凯特，作为少数存活的高阶拟态妖灵，更是重点中的重点。

凯特稳定心神，将早已准备好的、经过无数次推演和打磨的“记忆”与“说辞”，以一种带着劫后余生恐惧、不甘、以及一丝自我怀疑的语气，通过精神波动传递出去：

“伟大的君主…我们在第七哨站的行动…遭遇了毁灭性打击…他们…他们仿佛预知了一切…”

他详细描述了潜入风蚀山谷的过程——如何按照“腐根”提供的路线避开外围警戒，如何发现内部巡逻规律突然改变，如何遭遇早已埋伏好的、针对性极强的复合禁锢法阵和净化打击，如何看到大量陌生的、实力强劲的增援巫师…

他的描述极具画面感，充满了细节，甚至“回忆”起了几个特定巫师的容貌和法术特征，并将失败的原因引向了“情报可能泄露”、“生命之手获得了未知强力增援”、“行动巧合地被更高层级预判”。

他恰到好处地提到了对这次行动的一丝微弱担忧，“虽然不愿怀疑，但路线确实被精准针对…或许是增援带来了新的侦测手段”。

在整个过程中，他全力运转轮回之心，将模拟出的拟态妖灵灵魂波动、记忆碎片流露的能量特征、以及对死亡规则的理解，提升到极致。

同时，他暗中引导那一丝得自“影牙”魂核最深处的、对两位君主习惯性的敬畏与忠诚魂核碎片，微微散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