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夜静得能听见风声,陈野家院子里的大红灯笼却亮得晃眼。
帮忙的人早散了,只剩陈母还蹲在灶房门口,一遍遍数着明天要用的碗筷——
明明数了三遍,又怕记错,非得再摸一遍才踏实。
“娘,别忙了,赶紧睡吧。”
陈母抬头,眼眶红红的:“野子,娘高兴……就是怕明儿个忙中出错,委屈了凤娇……”
“能出啥错?”
陈野蹲下来,顺手把她掉落的银丝别回耳后。
“您就放心吧,啥都准备的妥了。您就等着当婆婆吧!”
陈母“噗嗤”乐了,拍他一下:“你呀,越来越贫嘴了!”
可笑着笑着,眼泪突然掉下来,“要是你爹能看见就好了……”
陈野喉头一哽,仰头看了看天——
他很少会去想穿越前的世界,想的多了,也只能徒增烦恼。
但这时,他也难免会想到,另一个世界的爸妈,这会儿会不会想起他?
好在,家里还有哥哥,还有妹妹,二老不至于孤单。
他低头,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爸妈,儿子明天要娶媳妇了……”
”她脾气有些暴,但心肠热,对我好,对我娘也好。”
“您二老别惦记……”
夜风卷着枯叶擦过门槛,像是谁叹了口气。
——
“噼里啪啦——”
天刚蒙蒙亮,鞭炮声就炸醒了靠山屯。
陈野一个激灵从炕上弹起来,窗外李二狗扯着嗓子嚎:“野哥!太阳晒屁股了!新娘子该等急了!”
“催啥呢!”
陈野笑骂着套上崭新的蓝布褂子,一开门就被冷风呛得咳嗽——
嚯,十一月中旬的老北风,刮得人脸皮生疼!
院门口早挤满了人:李二狗捧着红绸花,陈强扛着鞭炮,连李书华都穿了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
“陈野,赶紧的!误了吉时徐大牛该拎着猎枪堵门了!”
“他敢!”
陈野咧嘴一笑,抓过红绸往胸前一挂,“咱们走着!”
——
二十多分钟的路,硬是被这群人走出了十里红妆的架势——
李二狗在前头撒糖,村里的娃子们尖叫着疯抢;
陈强和几个小伙儿轮番点鞭炮,炸得路边的狗嗷嗷乱窜;
连王丽娟都挎着篮子,给看热闹的婶子们分瓜子。
“野哥,你这排场,比县长儿子结婚还气派!”李二狗回头嚷嚷。
“这还叫气派?如果可以,我还想弄来八抬大轿,那才叫气派!”
陈野撇撇嘴无奈说道,他倒是真是找,只不过,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到。
——
徐家院门近在眼前——两扇木门关得严实,门楣上红绸扎的花球让风刮得直晃悠。
“新娘子!开门喽!”
李二狗刚嚎一嗓子,门缝里“嗖”地飞出一把扫帚,砸得他抱头鼠窜。
门内传来徐大牛憨厚的声音:“想接亲?先塞红包!”
陈野从兜里摸出早就备好的红纸包,顺着门缝塞进去:“大舅哥,通融通融?”
里头一阵窸窣,接着是徐大牛结结巴巴的惊呼:“一百……一百块钱!好像还行……”
“傻小子!这点钱就把你妹卖啦?”
徐老蔫的骂声传来,门却“吱呀”开了一条缝。
陈野趁机挤进去,一抬眼就愣在了当场——
徐凤娇穿着大红棉袄站在堂屋正中,头发梳成两条油光水滑的麻花辫,辫梢还系着红头绳。
没涂脂抹粉,可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衬得满屋喜字都黯然失色。
“看啥看!不认识了呀。”
徐凤娇被他盯得耳根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