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七月二十六的晨光,是被檐角滴落的雨声唤醒的。
连续三日的连绵大雨,像一层柔软的纱,终于裹住了汴京城多日灼人的暑气——此前近一个月,中原大地被烈日烤得龟裂,连护城河里的水都泛着热气,如今青石板路上积着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天边渐散的云絮,风里都带着些微的凉意。
皇城大殿的朱漆门被内侍缓缓推开时,最先踏入的几位老臣下意识顿了顿脚步。
他们习惯性地抬手想抹额角的汗,指尖却只触到微凉的官服布料,这才反应过来,那股能把朝服浸得发潮的暑气,竟真的被这场雨浇透了。
户部尚书侯蒙虚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低声对身旁的礼部侍郎张叔鸿笑道:“总算盼来这场及时雨,再这么热下去,怕是不等议事,老夫这把老骨头就要先垮在殿上了。”张叔鸿也松了口气,指尖轻轻敲了敲朝笏,眼底带着几分舒展:“可不是嘛,昨日家中小儿还说,井里的冰湃梅汤都压不住热,今日晨起却要加件薄衫了。”
说话间,朝臣们已按品阶站定,殿内静得能听见殿外雨滴落在梧桐叶上的声音。
忽然,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划破寂静:“陛下驾到——”
众臣齐齐转身,屈膝跪地,头埋得低低的。
龙靴踏过金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有力。
直到“众卿平身”的声音响起,大家才缓缓起身,抬头望向龙椅上的赵翊。
赵翊今日穿的是常朝的赭黄常服,腰间系着玉带,墨发用玉冠束起。
他比上月御驾亲征前看着略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却丝毫不减眉宇间的锐气——那是打赢了一场硬仗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振奋。
他目光扫过殿内的文武百官,见有人悄悄舒着肩膀,有人还在回味着殿外的凉意,嘴角先牵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众爱卿,”赵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这三天的及时雨,驱散了酷夏的热气,也算是老天爷给我大宋的一份心意。”
他顿了顿,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点了点,语气渐渐郑重起来,“既然老天爷眷顾,我们便不能辜负这份心意。
今日召你们来,便是要议几件关乎军心、关乎国运的大事。”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方才还带着几分闲适的朝臣们,立刻挺直了脊背,眼神也变得专注。
侯蒙悄悄攥紧了朝笏,心里暗道:陛下刚从伐金前线回来,头一件事必然是论功行赏——只是不知,这次会不会像从前那般,又有奸人从中作梗,让有功之臣寒心?
果然,赵翊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兵部尚书王渊身上,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重:“这次朕御驾亲征,能大败金军,收复失地,甚至直捣会宁府,全靠百万将士浴血奋战,英勇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