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廊下的赵氏,依旧一动不动。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个下马威,她乐见其成。
孟时岚的脊背挺得笔直,她眼眸轻垂,扫了一眼。
香炉里甚至还点上了一支劣质的檀香,青烟袅袅,带着几分廉价的嘲弄。
高妈妈双手环胸,下巴微抬。
她等着。
等着看她如何在这国公府门前,在全京城人的注视下,丢尽脸面,沦为笑柄。
然而,孟时岚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忽然,她动了。
不是走向那张摆着笔墨纸砚的香案。
而是转身,面向那朱红烫金、气势恢宏的英国公府大门。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她提起了裙摆。
“噗通”一声。
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声音沉闷决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紧接着,她深深地俯下身去,额头触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五体投地大礼。
“孙媳叩见祖母!”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亮无比,穿透了寒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再抬起头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声音里带上了浓得化不开的悲切与哽咽。
“孙媳不孝!”
“听闻祖母病重,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飞到榻前侍奉汤药!”
“然,孙媳身负‘煞气’,恐冲撞了祖母金安,累得祖母病情加重,此乃大不孝!”
她一边说着,一边捏着帕子轻拭眼泪。
“孙媳进不得府门,不能在祖母榻前尽孝,实非孙媳所愿啊!”
“求祖母宽恕孙媳不孝之罪!”
“孙媳就在此处,为祖母祈福!愿上天垂怜,保佑祖母福寿安康,早日康复!”
这一番话,如泣如诉,情真意切。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为人孙媳的孺慕之情与身不由己的沉痛。
她哭得那么真,那么伤心,仿佛真的是一个被天大的委屈和孝心撕扯着的可怜人。
英国公府门前本就人来人往,这般大的动静,早已引得路人驻足。
“这是怎么了?英国公府门口,怎么跪着个姑娘?”
“你眼神不好啊,那不是镇国公府的孟小姐吗?就是几个月前英国公世子入赘的那位!”
“哦!想起来了!那场婚礼,半个京城都轰动了!英国公世子不是入赘镇国公府了吗,怎么孟小姐今日竟跪在了周家门口?”
“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英国公府的老夫人病了,却不让她进门,说她身上有……煞气?”
“煞气?这是什么道理?我瞧着孟小姐端庄娴雅,哪像是带煞之人?”
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潮水一般涌来。
高妈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得意洋洋的绯红,变成了错愕的煞白,最后又涨成了猪肝般的铁青。
她万万没有想到!
孟时岚竟然会来这么一出!
她不接招,不辩解,不安静地跪下抄经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