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壳坚硬锐利的边缘,无数次划破他稚嫩的指尖和指甲周围的皮肤。血珠渗出来,混着棉絮,黏糊糊地沾在手上,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但他不敢停。旁边其他孩子的喘息声、棉花籽落入盆中的噼啪声,都像是催命的鼓点。他只能更快、更用力…
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棉花,手指早已麻木,只剩下机械的动作和内心深处对那瓶汽水的疯狂渴望…
终于,他完成了,甚至是超量完成。他得到了那瓶汽水,小心翼翼地、无比珍惜地小口啜饮着,手指上满是破皮和血痂,火辣辣地疼。那甜味治愈了疼痛…
“齐儿?回来了?傻站着干嘛呢?” 母亲的声音将其拉回现实。
秦思齐回过神,才发现自已竟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将手缩回袖中,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前世剥棉花留下的伤痕和痛楚。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什么,娘,大伯母。就是…就是有点累了,我先回屋歇会儿。”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从院坝边走过,不敢再看那堆棉花一眼,径直钻回了自已暂住的小厢房。
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颤抖地吁了一口气。
那种被强制劳动,用微不足道的奖励驱使,以至于伤害身体的恐惧和压抑感,是如此的真实和强烈,即使隔了一世,即使他如今已是举人老爷,依然能瞬间将他拉回那个无助而痛苦的童年阴影之中。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不愉快的幻象。他走到书桌前,强迫自已坐下,拿起一卷书,试图用圣贤之言来平静心绪。然而,书上的字句却仿佛都在跳动,变成了一片片飞舞的棉絮。
窗外,隐约传来母亲和大伯母继续劳作时低低的谈笑声,以及那轻微剥棉籽的声响。这声音,在此刻的秦思齐听来,竟觉得有些刺耳。
他知道自已反应过度了。母亲她们是在为自已家的温暖而劳作,从容而自愿,与那孤儿院的强制与压榨截然不同。但理智明白,情感却一时难以扭转。
他心烦意乱,索性放下书,吹熄了灯,和衣躺到了床上,试图用睡眠来逃避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谷。然而,一闭眼,便是那阴冷的房间、无尽的棉花筐和刺痛的手指…
窗外,天色渐渐暗沉。大伯家的堂屋里,油灯被点亮。堂哥秦思文和秦思武吃完晚饭,唉声叹气地坐到了灯下剥起了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