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放学,秦思齐跟着赵明远回到的赵府。在经过花园时,被喊住。
赵伯父叫到:“思齐来了?”
秦思齐快走几步,至赵老爷面前,深深一揖到底:“学生秦思齐,特来向伯父与云间先生请罪。”
赵老爷放下书卷,虚抬了抬手,温和道:“哦?何罪之有?”
秦思齐直起身,姿态恭敬,目光坦诚:“前些时日,学生心系族中琐事,心绪不宁,杂念丛生,于功课上未能倾尽全力,愧对伯父提携之恩,更辜负了云间先生的悉心教导。今日特来请罪。”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那个油纸包,双手奉上,“此乃上次,族人偷偷克扣茶叶,给于我学习时,提神品尝,绝无毁约之意,望赵伯父海涵。”
赵老爷伸手接过油纸包,打开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鼻端轻嗅,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茶香内蕴,思齐啊,看来族人,待你是真心实意的好。这份心意,我领了,但这茶,你留着。”
他将茶包轻轻推回秦思齐手中,“读书人,耗神伤元,此物于你更有大用。至于心绪,年轻人,心有挂碍在所难免。你能自省,能坦诚,这便很好。茶如人心,贵在真醇。收心,便是最好的赔罪。”
此时,云间客也转过身来。缓步走近,目光在秦思齐脸上停留片刻,只淡淡道:“心不静,笛音便乱。你前几日读书,神思确有不属,指法也滞涩了几分。”
云间客也微微颔首,虽未言语,但眉宇间那丝审视的冷峻似乎柔和了些许。他重新拿起洞笛,指尖在笛孔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发出几个不成调却清越的音符,如同珠落玉盘。
秦思齐心头一热,攥紧了被推回的茶包,再次深深揖下:“谢伯父教诲!谢先生包容!思齐定当专心致志,不负期许!”
秦思齐回到小院,把茶叶放入瓷罐里,更好保存。
放学后,就和赵明远回赵父,云间客真正教授他笛课,他听得格外专注。笛艺一道,讲究气息悠长,指法精微,意境空远。秦思齐于此道天赋确实平平,指法常显滞涩,气息转换也难臻圆融。但他那份笨拙的执着,那份反复练习直至手指发红微颤的狠劲,却让云间客冷峻的眼底。
一日课后,云间客并未像往常一样收起笛子便走,而是罕见地留了下来。他拿起秦思齐案头那本写满批注的《大学》,随手翻了几页,指尖点在一处秦思齐关于“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旁注的密密麻麻小字上,那字迹遒劲,显是反复思量所书。
“文思欠些机巧灵动,”云间客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疏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然立论根基甚正,肯下死功夫,尤难得。如璞玉,需沉心雕琢。”他放下书卷,目光落在秦思齐脸上,“你,尚可。”
这寥寥数语的肯定,让秦思齐深深一揖:“谢先生指点!学生定加倍努力,不负先生尚可二字!”
不久,赵老爷又带来一个消息。他寻访到了一位老秀才,姓柳,名文谦,字子语。本是江夏县廪生,学问扎实,尤其精于制艺,早年也是有望中举的人物。可惜家中独子嗜赌如命,败光了祖产田宅,连位于文昌门附近的老宅都典当了出去,老妻忧愤成疾。
柳秀才年近花甲,为生计所迫,赵老爷费了些周折,以一年八十五两的束脩。这在武昌城塾师中已算厚酬,说动他同意远赴白湖村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