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儿,把这个戴上。
"秦思齐乖乖低下头,让母亲把铜钱挂在他脖子上。县城比秦思齐想象中有活力些,只是乞讨人多点多,行人穿梭如织。但他们无暇闲逛,直奔县衙办理路引。
"姓名?籍贯?去向?所为何事?
"书吏头也不抬问道。
"秦思齐,恩施县白湖村人,去武昌府求学。
"秦茂山代他回答,书吏这才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瘦小的农家子,嗤笑一声:
"就他?还读书?别是去当学徒的吧?
"
秦大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从袖中摸出五钱银子,悄悄塞给书吏:
"确实是去求学读书的
"
书吏掂了掂银子,脸色稍霁,慢吞吞地开始写路引。而后又交了五钱的路引费,看着那一两银子就这样没了,心疼得直抽气——这够买多少粮食啊!
"这么贵...
"刘氏小声嘀咕,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装钱的暗袋。
"正常。
"秦茂山低声道,
"去武昌府的路引向来要价高,怕人跑了不回。
"
拿到路引后,他们匆匆赶往长江边的乌家渡。渡口人声鼎沸,扛包的脚夫、叫卖的小贩、等船的旅客,构成了一幅秦思齐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江面上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有豪华的客船,也有简陋的货船。
"去武昌府的船,最便宜的多少钱?
"秦大安挤到售票处问道。
"普通舱,一人一百文,明日一早开船。
"售票员头也不抬。秦大安咬了咬牙,掏出四百文钱:
"四张,明日的。
"而后让秦思文,秦思武三人赶牛车回去!
当晚,他们住在渡口附近的一家简陋客栈,四个人挤一间房。刘氏睡床铺,其余三个男人打地铺,秦思齐想到明天就要坐船去武昌府,又激动得睡不着。
天蒙蒙亮,他们就赶到了码头。那艘去武昌府的客船比秦思齐想象中要大得多,船身漆成深红色,桅杆高耸,帆布在晨风中微微鼓动。
"上船啦上船啦!去武昌府的客船,辰时启航!
"船工高声吆喝着。
秦茂山,秦大安扛着行李,刘氏紧紧拉着秦思齐的手,踏上跳板的那一刻,江水在脚下奔流,泛起浑浊的泡沫,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普通舱在甲板下层,昏暗拥挤,几十个乘客挤在通铺上,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鱼腥味。他们找到自已的位置——四条窄窄的铺位,连翻身都困难。
"娘,您躺会儿吧。
"秦思齐扶着面色苍白的刘氏躺下。母亲从未坐过船,刚上船就开始头晕。
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船身轻轻一震,缓缓离开了码头。秦茂山带着秦思齐挤到甲板上,看着乌家渡渐渐远去,江风扑面而来,带着水腥味和远方陌生的气息。
"长江...
"他喃喃自语,第一次看到这样宽阔的水面,一眼望不到边。浪花拍打着船身,溅起的水雾打湿了他的衣襟。
"小兄弟,第一次坐船?
"旁边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笑着问。秦思齐点点头,有些腼腆:
"去武昌府求学。
"
"读书好啊!
"商人感慨道,
"我年轻时也读过几年私塾,可惜...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船行至江心,风浪渐大。秦思齐回到舱内,发现母亲和大伯已经吐得昏天黑地。秦茂山虽然没吐,但脸色也难看得吓人。
"娘,喝点水。
"秦思齐拿出竹筒,小心翼翼地喂周氏喝了几口。
"齐哥儿.娘没事!
"周氏虚弱地摆摆手,又一阵干呕。
秦思齐心疼不已,却无能为力。他拿出《诗经》,轻声为母亲诵读,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舱内其他乘客的呻吟、呕吐声此起彼伏,浑浊的空气令人窒息。
中午时分,船在一个小码头稍作停靠。秦思齐搀扶着母亲到甲板上透气。江风拂面,刘氏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秦思齐突然心潮澎湃,脱口吟道:
"离家远赴武昌游,长江滚滚向东流。
乡亲厚望心中记,不负寒窗苦读秋。
"
"好诗!
"身后传来秦茂山欣慰的声音,
"齐哥儿,记住此刻的心情
"
秦思齐重重点头,下午,船终于抵达武昌府码头。当那座巍峨的城墙映入眼帘时,秦思齐屏住了呼吸——武昌府!他即将求学的地方!码头很大,而城墙高耸入云,城门楼比白湖村的祠堂还要高大数倍,码头上停泊的船只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到了...
"刘氏虚弱地站着,说着:
"齐儿,咱们到了。
"
秦思齐站在摇晃的甲板上,小手紧紧攥着包袱带。前方,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向他敞开大门。那里有他向往已久的书院,有无穷无尽的知识,通往上层的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