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她一字一句道:“此事,绝非偶然流言,定是有那好事之人,在暗中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四字入耳,饶是恭华素来沉得住气,也猛地一怔,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帕子,险些当场变了脸色。
她强压下心头惊澜,勉强稳住语气,反问:“这话从何说起?好端端的,怎会是栽赃陷害?”
陈稚鱼将她那瞬间的慌乱尽收眼底,却只眨了眨眼,语气依旧平和,缓缓续道:“自然是陷害他的名声了。”
恭华提到嗓子眼的心就那么掉了下去,这心情犹如瞬时飞上云霄,就立时跌落下来,悬浮的心情让她失语两息。
她并未猜到其他,只当是有人想毁了他的清白。
“你的意思是,有人看他不满,才编造了这种言论?”
“是……也不是。”陈稚鱼大喘了一声,那语气,听得恭华心里头忽上忽下的,有那么几瞬,她都在怀疑,她是不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些都是自己做的了?
可是,她没有说,自己又如何能承认?
陈稚鱼瞧着她极力掩饰却仍难掩变幻的脸色,缓缓开口:“传出这些流言的人,不止是想害他名声,更把我当成了任人愚弄的蠢货!”
恭华眼皮骤跳,眉头拧起,望着她面露真切的不解,似是全然没明白这话里的深意。
陈稚鱼忙收回目光——她怕再多看片刻,眼底那点洞悉的冷光便要藏不住,反倒露了破绽。
她深吸了口气,自顾自说道:“说句自负的,他如今风头正盛,年纪轻轻便封了侯,仕途坦荡,家族安康。这般顺风顺水,难免招人记恨。”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淡讽,“若只是编造流言,拿不出实证,终究是镜花水月,迟早会散。可若我这后宅之人当了真,与他大闹一场,搅得家宅不宁……殿下您说,此人的目的,是不是就达了?”
恭华心头一紧,眸底掠过一丝锐利,凝眸盯了她片刻,才缓缓道:“这……你莫不是想多了?先前说有人毁他清誉,倒有几分道理,可此人怎会料得准后宅之事?”
陈稚鱼嗤笑一声,眼底闪过抹冷光:“所以我才说,这人是把我当蠢货了。许是去年我初入京城,给人留的印象太过不堪,真当我是那等听风便是雨、上不得台面的妇人?可我又怎会因旁人三言两语,便去怀疑自己的丈夫?”
“他们”二字入耳,恭华目光微闪——原来她竟以为编造流言的不止一人。她悄悄松了口气,但对于她对陆曜这份无条件的信任,心里又有些不甘和难以吐露的失落:“是啊,说到底你们才是一家人,自该一致对外才是。”
面对她沉闷的语气,陈稚鱼却似未闻,只抬眸望她,眼眸明亮得似乎要将所有的阴谋照透一般,让恭华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殿下,成家不易。我既与他结为夫妻,无论他身上有何传言,无论他做了何事,终归是我们夫妻共同承担。这个道理,我早便懂了。”她语气笃定,字字清晰,“所以,我只会信他,无条件信他。无论何事,我都会与他站在一处。那人想借流言瓦解他的家宅安宁,这算盘,怕是打错了。”
她说罢,那声音却如洪钟一般,在恭华的心底,久久不能停息。
恭华好似被她那亮得灼人的目光逼得移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玉钏,冰凉的触感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慌乱。
她毕竟是长公主,纵有慌乱,也很快敛了神色,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才缓缓抬眸,语气里带了几分长公主的矜贵自持:“你有这般通透心思,倒为你家夫君省了许多麻烦。宣平侯得你为妻,是他的福气。”
陈稚鱼垂眸抚着腰间的玉坠,指尖划过玉佩上的纹路,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殿下说笑了,夫妻本就该如此。”
话锋一转,她才将话题转移到恭华身上:“倒是殿下,今日寻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想与我说?”
恭华握着茶盏的手微紧,茶盏与杯托相触,发出一声轻响。她抬眸时,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本来也是听了这个传闻,想约你出来看看你还好不好,若是你难过,我也好宽解你几分,可没想到你如此通透,这种事情看得这般清晰……稚鱼,你心明眼亮,叫我佩服。”
“劳殿下挂心了。”陈稚鱼抬眸,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去追究她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然而今日自己的态度是与她说得分明了,她若是个聪明人,也该从自己的话中窥探出自己的态度。
恭华笑着,如鲠在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