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黑雾渐散,露出嶙峋山石与枯败草木。李江五人立于谷口,衣袍上仍沾着未干的血渍与黑雾残留的腥气。炎烈将巨斧扛回肩上,斧刃上的火焰罡气舔舐着残留的阴邪之气,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幽影盟总坛虽破,可这通幽门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
“那幽冥之心若真存在,必然会引来更多觊觎。”
风清扬捋着半白的胡须,目光扫过远处天际。
沐瑶指尖萦绕着灵渊珠的碧光,正为李江调理紊乱的星力。
她闻言轻点螓首:“古籍记载幽冥之心乃幽冥本源所化,若被幽影盟寻得,别说打开两界通道,恐怕整个修仙界的生灵都会被其吞噬精魂。”
蓝毛灵鼠蹲在沐瑶肩头,左爪的黑痕闪烁不定,似在感应着什么。它突然对着东南方向吱吱叫了两声,小脑袋微微晃动。
李江顺着灵鼠示意的方向望去,星力悄然探出。数千里外,一股微弱却异常的灵力波动若隐若现,其中混杂着几分熟悉的阴邪之气,却又比幽影盟的气息多了几分市井烟火的驳杂。
“东南方向千里外,有座灵修小镇。”
“那里的灵力波动很奇怪,像是有阴邪术法在侵蚀,却又被某种东西压制着,不成气候。”
李江收回星力,眉头微蹙。
“管他什么猫腻,去看看便是!”
“正好老子杀得兴起,缺些活物练练手。”
炎烈咧嘴一笑。
“不可大意。”
“幽影盟行事诡秘,既然通幽门已破,他们定会另寻据点。”
“那小镇若真有异常,说不定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李江摇头。
五人稍作休整,辨明方向后化作五道流光,朝着东南方疾驰而去。
越靠近那处灵力波动之地,空气中的灵气便越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腻中带着腐臭的气息。
当他们降落在小镇外的官道上时,一座青石板铺就的镇门赫然映入眼帘,门楣上“落云镇”三个篆字已斑驳褪色,朱漆剥落处露出暗沉的木纹,仿佛被什么东西长年累月地侵蚀着。
镇口不见寻常灵修小镇的车水马龙,只有两个挎着柴刀的樵夫蹲在石狮旁,低声交谈着什么。他们的脸色透着一股病态的蜡黄,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见李江等人衣着不凡,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匆匆起身便往镇里走,脚步踉跄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这镇子……不对劲。”
“空气中有蚀魂香的味道,虽极淡,却能慢慢侵蚀修士的神魂,寻常凡人闻多了,怕是活不过半年。”
沐瑶将灵渊珠藏入袖中,碧光收敛,只余一缕微弱的感应之力。
“是人为布置的阵法,将蚀魂香的气息锁在镇内,不让其外泄。”
“看来有人不想让外面知道这里的事。”
风清扬取出一枚测灵玉符,玉符接触到小镇的空气,瞬间蒙上一层灰黑色,原本莹润的光泽变得黯淡。
五人缓步踏入镇中,青石板路上长着半尺高的杂草,两旁的店铺大多卷帘紧闭,偶尔有几家开着门,店内也空无一人,只有柜台上积着的厚灰昭示着早已人去楼空。
“有人吗?”炎烈嗓门洪亮,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却只引来几声屋檐下的鸦鸣。
走到镇中心的十字路口,终于见到一个坐在茶馆门槛上的老者。他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手里攥着个豁口的陶碗,眼神浑浊地望着地面,仿佛入定般一动不动。
李江走上前,拱手道:“老丈,在下等人路过此地,想向您打听些事。”
“打听……”
“打听什么?”
老者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嘶哑地吐出几个字。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痛苦的喘息。
“这镇上为何如此冷清?”沐瑶温声问道,灵渊珠的碧光在袖中微闪,一缕净化之力悄然渗入老者体内,缓解蚀魂香的侵蚀。
“人……人都走了……”
“要么……要么就没了……”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恐惧取代。
“你们快走吧……这镇子邪门得很……”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猛地抓住沐瑶的衣袖,枯瘦的手指如鹰爪般用力。
“别找我……别找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炎烈皱眉,刚想发问,却见老者突然浑身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猛地松开手缩回门槛后,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风清扬上前搭住老者的手腕,一丝灵力探入其体内,随即脸色微变:“他的三魂七魄被人动过手脚,记忆残缺不全,只剩下些零碎的恐惧。”
李江环顾四周,星力如细密的蛛网般散开,覆盖整个小镇。他发现镇东头的灵力波动最为异常,那里的蚀魂香气息比别处浓郁数倍,隐约还能察觉到阵法节点的存在。
“镇东头有什么?”李江问道。
老者听到“镇东头”三个字,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着东边,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五人对视一眼,朝着镇东头走去。越往东走,街道两侧的房屋便越发破败,有些院墙已经坍塌,露出里面长满荒草的院落。空气中的甜腻腐臭气息浓得化不开,连李江的星力都感到一丝滞涩。
在一处挂着“迎客来”幌子的客栈前,他们停下了脚步。客栈的门虚掩着,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李江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蚀魂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栈大堂里,桌椅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断裂的兵器和干涸的血迹。角落里,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靠墙坐着,身上穿着幽影盟的黑袍,胸口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黑袍上的九头蛇图案被血污浸染,显得格外狰狞。
“是幽影盟的人。”
“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天,伤口是被凡人的兵器所伤,看来镇上的人并非毫无反抗。”
风清扬检查了尸体。
“七月初三,王大户家的三郎失踪……”
“七月初七,张屠户夜里去后院喂猪,再也没回来……”
“七月十二,赵掌柜的女儿说看到黑影……”
沐瑶走到柜台后,发现一本摊开的账册,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慌乱。
账册的最后一行字被墨迹晕染,只能辨认出“矿洞”两个字。
“矿洞?”
“看来失踪的人都与矿洞有关。”
李江拿起账册,星力扫过纸面。
蓝毛灵鼠突然从沐瑶肩头跳下,窜到客栈后院的柴房门口,对着里面吱吱叫。柴房的门被一把生锈的铁锁锁着,灵鼠左爪的黑痕闪过,铁锁瞬间化作齑粉。
柴房里堆放着半人高的柴火,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孩童,他穿着打补丁的短褂,脸上满是污泥,看到众人时吓得瑟瑟发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偶。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沐瑶放柔声音,慢慢走过去。
“我叫狗剩……”
“我爹是这里的掌柜……”
“他让我躲在这里,说等黑影走了再出来……”
“可他一直没回来……”
孩童怯生生地抬起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声道。
“黑影?”
“你见过黑影是什么样子的吗?”
李江问道。
“是穿黑衣服的人,脸上蒙着布,走路没有声音。”
“他们晚上会来镇上抓人,抓到就往镇外的矿洞带。”
“我偷偷跟着看过一次,矿洞口有光,还有奇怪的味道,跟……”
“跟死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狗剩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布偶。
风清扬掐动法诀,指尖弹出一缕清光,落在狗剩眉心:“这孩子被吓得失了魂,我先稳住他的心神。”
清光融入眉心,狗剩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发抖。
“矿洞在什么地方?”李江问道。
“在黑风口那边,以前是挖灵石的矿洞,后来塌了就废弃了。”
“那些黑影每次带人过去,都会在矿洞口烧东西,味道很难闻。”
狗剩指向镇外西北方。
李江看向风清扬:“风长老,你留在这里照看这孩子,顺便探查镇上的阵法,看能否找到破解之法。”
“你们小心。”
“这蚀魂香的阵法看似松散,实则与矿洞相连,恐怕矿洞里才是阵眼所在。”
风清扬点头。
李江、沐瑶、炎烈带着蓝毛灵鼠离开客栈,朝着镇外西北方的黑风口走去。刚出镇子,地面便变得崎岖起来,碎石遍布,草木枯黄,显然是被阴邪之气长期侵蚀的结果。
黑风口是一处两山夹峙的峡谷,狂风终年不息,吹得山石呜呜作响,如同鬼哭。峡谷深处,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隐没在阴影中,洞口周围散落着许多白色的骨殖,被风吹得滚动,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就是这里了。”
“里面的杂碎,爷爷来会会你们!”
炎烈舔了舔嘴唇,巨斧上燃起火焰。
“等等。”
“里面有数十股灵力波动,大多是筑基境,还有几股凝丹境的气息,与幽影盟的阴邪之气同源,但更驳杂,像是被强行提升的修为。”
李江按住他的肩膀,星力探入矿洞。
“还有很多凡人的气息,应该是被抓来的镇民。”
“他们的生命力很微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沐瑶灵渊珠的碧光在指尖流转。
蓝毛灵鼠窜到洞口,左爪在石壁上轻轻一按,一道细微的空间裂隙浮现,灵鼠探头看了看,回头对着李江吱吱叫了两声,小爪子比划着,像是在说里面有很多人。
“分批潜入,先找到被抓的镇民。”
“炎烈,你用火焰罡气制造混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沐瑶,你跟我一起救人,灵鼠负责探查周围是否有陷阱。”
李江低声道。
三人一鼠分工完毕,炎烈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巨斧顿在地上,火焰罡气顺着地面蔓延,化作一条火龙,咆哮着冲入矿洞。只听洞内传来一阵惊呼和惨叫,火光映红了洞口的岩壁。
“走!”李江身形一晃,带着沐瑶和灵鼠潜入矿洞。
矿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主通道两侧分布着许多岔路,岩壁上插着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火把,将人影拉得扭曲可怖。
火龙冲入后,不少穿着黑袍的修士正手忙脚乱地扑救,他们的修为大多在筑基境,少数几个凝丹境的修士则厉声呵斥着,试图维持秩序。
“这边。”蓝毛灵鼠吱吱叫着,朝着左侧一个岔路窜去。
李江和沐瑶紧随其后,避开混乱的人群。
岔路尽头是一个石室,石室里摆满了简陋的木笼,每个笼子里都蜷缩着几个衣衫褴褛的镇民,他们眼神呆滞,面无血色,身上散发着死气。
“快点起来!”
“等会儿就要去祭坛了,别他娘的像死猪一样!”
笼子外站着两个筑基境的黑袍修士,正拿着骨鞭抽打笼子,嘴里骂骂咧咧。